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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复工,三和大神怎么办

实在是憋不住了,我决定出门走走。街头村尾,行人稀少,走一走,应该是可以的。

口罩必须要戴的,不然,出不了村口;身份证是要带的,不然,回不了村。摸索着确认一番后,下楼才发现,比身份证还重要的临时通行证忘了带。

用手机抵着电梯楼层号上楼,从鞋柜上找到通行证,再出门。

过了检查通道,站在村口,竟然有一点茫然——我要去哪里?我能去哪里?

附近的熟人不少,但现在显然不是拜访他们的时候,不是有一句暗号吗?有朋友自远方来,必诛之!

可见,现在上门做客,是不受欢迎的。

朋友小戴给我发了一条信息:天虹附近,有很多三和大神,排成排的……你感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

这倒是给我提供了一个方向——工厂没有开工,路边餐厅全部歇业,网吧也全部关停,这些三和大神,何处落脚呢?

三和大神:指在深圳龙华区三和人才市场附近靠日结散工过活的人,是被社会边缘化的群体。之所以被称为大神,是因为他们之间流传最广的一句话:做一天,阔以(可以)玩三天。

“三和大神”的名号在网络上早已经是大名鼎鼎,在物价飞涨的深圳,三和的物价可以说是惊人的低,所以这里成为了低收入人群的乐土,在这里没人有稳定的工作,实在没办法了就出来做日结,这些人被称为“三和大神”。

三和大神只能靠打短工来维持最低生活,有一顿没下一顿,露宿街头的人,并且这些人不考虑未来,过分关注当下,钱基本用来玩游戏,剩下的钱用于买5块钱挂面,2块钱的水来维持基本的生存。

在社会稳定发展,工厂稳定生产的时候,这些大神倒也相安无事,该做小时工的时候做小时工;该做一天工的时候做一天工;泡他的网吧,吃他的8块钱一份的炒粉;睡他的街边商场门前,铺着报纸或者硬纸板……

只是,现在,好多工厂停工了,他们赖以生存的“临时工”也没有了机会。不说理想,不说追求,就说这一日三餐,就说那8块钱一份的米粉,靠什么买?干一天,玩三天,已经成为过去。

换句话说,现在的就业环境下,哪个工厂还敢应聘来路不明的临时工呢?就连龙华三和人才市场,也新建了防护栏,把三和大神拒之门外了。

三和人才市场离我的住处很近,沿着建辉路往大浪南路的方向,走到大浪南路向左拐,直行300米左右,就到了大神聚集的路段。

不是每个三和大神都很落魄的,也有一些看起来很精神的小伙。他们有的提着箱子,有的背着背包,有的提着红色的塑料桶……他们三五成群里聚在一起,有的规矩的戴着口罩,有的把口罩戴在下巴上,抽烟,或者聊天;也有一个人独处一隅,坐在树根上,或者花池边上,低着头,玩手机;还有人干脆在路边的长椅上躺下来,头底枕着自己的行李,手里握着手机,有的在睡,有的在玩。

我在想,这些人,担不担心自己的晚餐在哪里?今夜的住处在哪里?手机没电了,去哪里充?也许,我的担心是多余的。看他们这零零散散的人群,有的眉飞色舞,有的沉默不语,和一般人群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却突然想起两年前流行的一句话:打工?这辈子都不可能打工的。这是一个被抓住的小偷,面对派出所人员的劝说时回复的。

灵魂在高处,一日三餐却在灶台。即使你再清高,也需要柴米油盐滋养你的肉身。

小朱是湖南人,他是这个人群里为数不多的“非正式”大神。因为,他是有正式工作的,在某大型生产企业工作了6年,25号如期返回深圳后,却接到宿舍不能入住的消息。而上班时间,另等通知。

小朱和大多数的年轻人一样,几乎都是月光。而且到了发工资前几天,总要用“花呗”“借呗”度日。过年时,单位发的几千元年终奖,过年回家早挥霍一空。算得紧紧的,就等着210号发1月份工资。结果,财务的一纸延期发放工资的通知,让他的心一下子坠入谷底。

花呗的额度也有限,复工的时间还不确定。他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走进了三和大神这个人群。“和他们在一起,哪怕是睡商铺门前,心里也不慌……”小朱说,腔调里有点想笑,又有点无奈。“没有底气的人,才向往群居。”

你这样还好些,工厂开工就可以正常工作生活了,但他们那些人呢?什么时候能有零工打?既然这边没有工作,为什么不回家过年,或者就在家里找点差事,哪怕就是种田,也比睡大街强吧?

“他们不会回去的,习惯了自由,习惯了这样的得过且过,而且,听他们讲起他们的家乡,多数是不屑的。在这边生活久了,和家里人的观念不一样了,尤其是他们,往往三观都不同于常人了。”小朱说,“这几天跟他们接触多了,尤其是晚上,安静的街道,如果没有人说话,会很压抑。尤其是前几天,好多人冻得瑟瑟发抖……”

你说他们为什么不选择好好上班,攒点积蓄,以备意外呢?

“这是很多外人的想法吧,但他们并不这么认为,他们信奉'意外和明天,不知道哪个先来’,何必想那么多?”小朱说,“有的人就跟寒号鸟一样,冻的时候,在心里发誓等天暖和了就建窝,但天一暖,就只顾着玩乐,把建窝的事就给忘记了。他们也一样,他们没有责任,没有未来,没有计划……过一天,是一天。是他们的内心写照,关于未来,很少去想。”

晴带雨伞,饱带干粮,这几乎是大部分认同的俗语。在另一小部分人那里,未雨绸缪是多此一举的事。“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好像一切都是天注定的。“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先顶着呢!”

也许,很多大道理都懂,但仍然过不好这一生。但如果这些道理都不懂,就更加过不好这一生了。

不管多么混乱不堪的时代,总有人衣冠楚楚活得很好;也不管世界多么文明富裕,也总有人流落街头。也许,他们本身并不认为自己可怜——在他们看来,自己已经享受了生活,和那些拼死拼活赚钱的人比起来,轻松多了。

如果如此,我的担心,倒是多此一举了。我们穷其一生,追求的,也不过是“快乐”二字。

只是,他们得过且过的日子真的快乐吗?无忧无虑,才能快乐吧?又要为晚餐绞尽脑汁,又要为晚上的落脚处走走停停(有人追赶,并不是哪里都可以躺倒就睡的),这样的日子如何能快乐?世间多少“恶”,是因为人穷啊!

无欲无求的境界,是需要满足基本的生活条件才可以达到的吧?在做不到衣食无忧前,还是踏踏实实地干一份工作,累积点财富,不说为未来,至少为今晚,为明天。

写这段文字,心竟生出些许不安——希望他们看到,又怕他们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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