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蔬之常话莴苣

夏天就这么令人猝不及防地、以一种征服者的气势闯了进来。小长假里的每一天都阳光明媚，天空蓝得张扬跋扈，它所掩映的树与花又绿绿红红、恣意不羁，太阳底下的每一种物体似乎都在反射出耀眼的白光，刺得人直眯眼睛。我虽然怕晒，但无疑乐意在这样的空气里行走，这是多么让人心情舒爽的事，能片刻忘却摧眉折腰也好。

那天一大早便被朝凤的百鸟唱醒了的我们，七点不到便在婆婆的菜园里了。这回亲自动手收获了几株莴苣和一篮生菜。

说起来，这两样是嫡系血亲，英语里共享一个单词Lettuce。今天就来聊聊莴苣。

一般家常料理莴苣时，都会把叶子跟削下来的皮一起扔掉——殊不知这做法就如同当年国人笑话老外煮鸡倒鸡汤一般——洋气点的解释：沙拉里的生菜在某种场合下专指莴苣；传统点的解释：宋朝以前的国人可是专吃莴苣叶而弃莴苣笋的啊，杜甫就很喜欢这种“兮蔬之常”，甚至还写了一首长诗《种莴苣》，给出了“登于白玉盘，藉以如霞绮”的赞誉。

世界上最早吃莴苣的是罗马人，他们认为这种蔬菜有催眠的功效，当然他们把这种作用视作神赐，只不过现在看来，其实源自莴苣中所含的莴苣素，我们掰开它的叶子时流出来的乳白色汁液里就有这成分，除有些子虚乌有的催眠作用外，靠谱的倒是它的杀菌除虫能力。

别看莴苣叶茎皆脆嫩，却好养活，不招虫，产量高，荒年里也有收成。我爸说他小时候赶上三年自然灾害，经常饿得前胸贴后背。有一回奶奶做莴苣叶菜饭，刚捧上饭碗，他就迫不及待拔了一口吞下去——硬生生地将喉咙烫伤了！

好在现在没有此等天灾人祸。少了为温饱而奔波的焦虑，我们能有闲情逸致研究家常菜肴的不一般吃法。这回大先生挑的几株莴苣，叶子都连着，脆生生地。我舍不得扔，摘下来洗净，在开水里略焯，挤干切段，加剁椒、蒜泥、麻油拌匀，滴两滴陈醋，再均匀撒上盐就行。这是一道有着强烈的春天情愫的小菜，夹起一筷子送入口中，期待咬下去的那脆生生的一瞬间，以及附着在柔嫩菜叶之上的椒片与蒜粒，组合出异常丰腴的味觉体验，味蕾立即给出了反馈，明显感觉到种种味觉元素的互动，清甜与微辣既对比着，又互相制衡着，不由让人浑身清爽、精神抖擞。

只是别看我写了这么多赞美之辞，可却没给这道小菜一张正儿八经的照片。这段时间业余参加了“下厨房”的早餐马拉松，几乎都在动脑筋变花样做早饭拍照片。最近的一张有凉拌莴苣叶入镜的照片还只是将它作为了背景，模糊不堪。不过已经被众人误解忽视多年的它想必不会就此责怪于我，而我也记着定会给它一张大大方方的美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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