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到一箱从淳安千岛湖寄来的山珍

妹子在国庆期间随先生回家乡淳安，逛当地农夫市场时，还惦记着我这个姐姐，买了各种山珍，用顺丰大号的泡沫箱装得满满当当，临了还塞进去一包笋干，结结实实地寄给我一个大箱子。

我的小电驴都装不了它，只好喊上大先生来帮助运。回到家，拆开箱子，一包一包往外拎：山核桃、板栗、石笋干、毛笋干……饭桌都摆满了，又在一大袋子蕨菜干里发现了藏着的几十个野生猕猴桃。

这箱子，我愣是拆出了“妈妈给装的后备箱”的感觉。哈哈，这个比喻严重不恰当，不过我的心情可想而知。嗯，真的很像袋子上那些个红彤彤的“喜”字。

 妹子告诉我，市场里还有各种野生菌卖，她还没经验，不会挑，回上海后研究研究，明年国庆再去买（特产菌菇只有这几天有，相当的时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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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前天看了梁文道的一篇文章《采集时代》，里面讲到目前全球美食的两大潮流，一是把煮食弄得像化学实验似的“泡沫帮”，另一帮是叫人回到旧石器时代的“采集帮”。前者的代表则是大家早已熟悉的“分子料理”，最优秀者是“肥鸭”和“斗牛犬”；而后者则是新浪潮，连夺“世界最佳餐厅”之誉的“Noma”。

“采集帮”是典型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附近自然界里产什么、餐厅做什么，因而不是想吃啥就能吃啥，食客们往往需要提前很久预约，并且到时候能吃到什么也往往出乎意料，充满惊喜。

采集不只是一种潮流，它其实是人类获取食物的原始状态，是过度工业化以后的潮流引领者们厌倦现状与渴望新奇（虽然此处的“新奇”，在时间方向上是“倒行逆施”）的表现。在他们看来，新石器时代以前的人是最幸福的——吃着山珍海味，天天游山玩水，虽身无长物，却无牵无挂、来去自由，想吃就吃，想睡就睡。

文青爱看的那部日本电影《小森林》，也正代表着这样一种思慕吧？

 从这个意义上讲，妹子寄给我这一箱山珍，暗合着最前沿的美食潮流，也遵循着我与她都向往的返璞归真的生活哲学。

 在长假最后一天的值班里，我觉得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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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快乐，我想起来伊壁鸠鲁。

 他当然不是石器时代的古人，但离我们还是很遥远。伊壁鸠鲁，常被视作古希腊享乐主义哲学的创始人。按德.波顿的说法，时尚杂志会将意大利卢卡附近马利亚地方的奥赛蒂别墅、拥有以法恩伯勒或比金山为基地的喷气飞机、周末去法国“城市之岛”租一套顶层豪华套间……这样顶级的物质享受冠以“伊壁鸠鲁式”生活的名头。

伊氏真的是这样将感官享受视作快乐的来源吗？

也许伊壁鸠鲁是被后人误解的最深的一位古希腊先哲了，简直可谓南辕北辙了。虽然他的哲学最显著的与众不同之处就是强调感官的快乐：“快乐是幸福生活的起点和目标，”但在伊壁鸠鲁开的“快乐”需求清单里，友谊超越了“自由”“思想”，排在第一位。他认为，“凡智慧所能够提供的、助人终身幸福的事物之中，友谊远超过一切”。

 伊壁鸠鲁于公元前306年，35岁时回到雅典，他安家的方式不同寻常。他在离雅典市中心几里处，在集市与庇拉尤斯港之间的美立特区找了一所大房子，同一帮朋友一起搬了进去。同他住在一起的有，梅特多鲁斯和他的妹妹、数学家波利埃努、埃马尔库斯、雷奥修及其妻泰米斯塔，还有一名商人，名叫伊多门纽（他不久就和梅特多鲁斯的妹妹结婚）。这所大宅子有足够的房间，朋友们都可以有自己的住房，还有共同就餐和集会、谈话的厅堂。

 看起来，那时候没有学区房压力，没有补习班压力，他们也懒得去揣摩领导的心思，完全可以放开谈人生、艺术、政治，于是一不留神，谈成了最聪明的哲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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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友谊，我有时会想起生活费寥寥无几，却总要挤出一点钱来给好朋友买生日礼物的青葱岁月。那时候，我们逛龙翔桥市场，并不是去买衣服（钱不够），而是买些风铃、笔记本、海报之类大人看来没用的东西，再或者去解放路新华书店买书。不管哪样，首先要自己喜欢，然后也要觉得好朋友喜欢。

表面上看，是学成人的礼尚往来，本质里，是动用自己有限的资源，来竭力表达对他人的爱。

一眨眼，大家毕业后各奔东西，被社会上的洪流裹挟着离得更远。虽然有先进的社交媒体拉近虚拟距离，但因在罗生门一般的事件上脑补过多，产生这样那样的分歧；或者因为在彼此的关系中掺杂了得失计较、利用盘算，似乎很难再回到过去。

再后来遇到的许多所谓“朋友”，可与之言肺腑之言者，真的十无二三了。但毕竟还有。

我想，等马斯克的脑机接口技术发展到某种程度，定能按需定制出来一份友谊，如同分子料理般精准，匹配到三观严丝合缝的朋友。

但一定还会存在着那种乍见即欢、发自肺腑、出于本真的友情，如采集料理般可遇不可求。

在精神世界里，不一定适合用功利主义的标准来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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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炒了一盘千岛湖蕨菜与温州墨鱼丝。山的味道与海的味道，补身、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