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绝

聊斋故事中，我偏爱那些痴绝的人，比如《石清虚》里的石痴可以为石头倾其所有，石头也可以为了他粉身碎骨；《王六郎》里六郎和渔夫以酒会友，不在乎对方是人、是神、还是鬼。

聊斋里还有一篇《棋鬼》，讲的是一个酷爱下棋的人为了棋生生死死的故事。古代下棋是一种博弈活动，他把家产都输光了，父亲把他关起来，但他还跑出去下棋，最后父亲被他气死了。古代不孝是很大的罪名，阎王因此减了他的阳寿。他变成鬼后七年，有一个可以离开鬼蜮的机会，但他在途中贪恋下棋误了时辰，于是他便永世为鬼了。文末蒲松龄叹曰：见弈遂忘其死，及其死也，见弈又忘其生。非其所欲有甚于生者哉？为了棋可以将死生置之度外，他对棋的痴迷比对生的欲望还大。本来蒲松龄这些话是指责一个人怎么可以这样，癖之误人也如是夫！但我觉得这真是个可爱的人啊，请问世间能有几人如此？

癖嗜如此，未获高招。就是说这么痴迷棋艺，但是却水平却不怎么样，真是可惜。我想起《东京爱情故事》作者柴门文的一句话，她说你选中了一样事物，这个没什么，重要的是那个事物也选择了你！说的简单点，比如那个棋鬼喜欢下棋，达到痴迷的程度，但水平并不高，也就是说在下棋方面没有天分，棋并没有选中他。

晚明作家张岱《湖心亭看雪》中，亭中已有两人边饮酒边赏雪，拉张岱一起喝酒，船夫见状云：都说相公痴，还有痴似相公者？那么张岱为甚而痴，所痴者——天地间大美是也！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张岱一生都在寻找这样的瞬间，穿越在生死两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