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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容海色本澄清

六月二十日夜渡海 苏轼

参横斗转欲三更,苦雨终风也解晴。云散月明谁点缀?天容海色本澄清。空余鲁叟乘桴意,粗识轩辕奏乐声。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

他们都说你(苏轼)的思想是什么儒释道结合,不是,你的思想、你的信仰,就是你自己。被打击的人很多,但能够重新站起来的寥寥无几。

你说“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这首诗就是你从儋州回来路上所做。让我不自觉地想到刘禹锡虽然“二十三年弃置身”,但仍唱出“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你们诗里都有一种强大的生命力。要说达观,刘禹锡比你还达观;然而你的达观,或者用李泽厚的说“对人生的空漠感”,这一切的底色是深情。

参横斗转欲三更。你在黄州,也写过另一个“三更”,那个时候是“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两个“三更”之间差不多十年间,这十年你辗转在黄州惠州儋州,他们都说你豁达乐观,可多少不眠之夜辗转反侧才化作一篇篇艺术品,其中滋味恐怕只有寸心知吧。

苦雨终风也解晴。我对各种解释都不满意,不是“也该晴了”,而是只有经历过风雨,你才知道晴天是多么宝贵!和你差了一千年的日本作家星野道夫描述阿拉斯加的破冰之日,他说如果你没有经过过阿拉斯加冬季的漫长和寒冷,又怎么会明白这一刻的激动之情,感受到生命的喜悦之情!

云散月明谁点缀,天容海色本澄清。你的信仰是你自己,“天容海色”。很多人在历史的风浪中被淹没,自寻短见,古今都有,因为他们没有你坚强,没有你坚信自己。这是一种孤勇,还好你有一壶酒。

九死南荒吾不恨。“吾不恨”?这就好像有些年轻人因为任性人生绕了一个很大的弯路,等明白的时候,岁月忽已晚。他只能告诉别人“吾不恨”,不遗憾,没有什么后悔的啦,反正人生的风景都在绕路的过程中呀。这是说给自己的,不然把前半生都否定了,后半生怎么活呀。不过你更是说给那些政敌的,“尔曹身与名俱灭”!不过,历史也没有埋没他们,因为有你,他们也被载入史册了。

兹游奇绝冠平生。这句话倒是真的,不然没有素材啊。宋代文人整天都在书房里呆着,总是有一种孱弱的感觉,这种生命气质自然就反映在文学作品中。司马迁壮游天下,文字有“奇气”,不过人家是真的“自费旅游”和你的情况“被迫旅游”不太一样,投射在文字里的态度也不一样。

不过也好,东坡先生你“视线”越来越低,终于和人生平视,也和解了。鹊桥俯瞰,人世微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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