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窑货(彭泽家园网原创作品集)

    马路口那条河里的水,滥觞于彭泽县上十岭丘家笼拐弯抹角的深坞里。其沟壑之丛深在上十岭群山峻岭中,很难寻到尽头。唯有依山伴沟的羊肠小道,在荫林中蜿蜒,就像铜管乐器的“拉管”样曲折延伸。随路而行的沟,逐渐变成了河,涟漪层迭。除山洪暴发像猛兽狂泻外,平时里,平静的河沟里的水就细数着岁月的砾石,轻盈妩媚,一路欢快的流唱到长江。 解放前,进 上十岭只有一条路,过了郭桥的阳山笼就进了上十岭,九屋关是谷口,何屋田屋是前村,庐峰竹林踞腹中,陈山丘家笼座尾。整路路面青石板铺垫,青石板中央车辙深陷,寸凹一线牵向远方。 这条路说是“茶瓷古道”不是戏言,在长满苔藓的青石板上,当成群结队的独轮花车,在推车壮汉的吆喝下,弯腰弓背,肩纤套索,手握车把,举步艰辛地把车的轮子在槽中滚碾的时候,激荡的号子声在山谷中回旋,辛勤地于汗水在淋漓尽洒,似乎一切的繁荣来自这里,岁月的沧桑也来自于这里......。 

    在众多的推车汉中,“小火轮”和“高长子”是专贩窑货(景德镇瓷器)的,俩人都是宿松人,20岁出头,单身,腿肚上总是扣扎绑腿,穿着的白色老布马挂,白里泛黄。五大三粗走路如风的,人称“小火轮”;六尺彪悍,力大无穷的是“高长子"。俩兄弟义气为重,互相帮衬,日月奔波在这“茶瓷古道“上。从景德镇到彭泽的是满车的窑货(青花器),从彭泽到景德镇的是整车的茶叶,终年累月,以落脚(住宿的饭店)为家。 一路走来,虽然汗水浸透,但却春意盎心。发情的狗,叫春的猫,总是点缀着丘家笼的春色,不甘寂寞的闺妮们见到推车壮汉们,戏嘻荡漾,在风的鼓动下,馨香秀发。俩小伙似乎嗅到了什么,被迷住了,选都要选到丘家笼落脚(下店住宿)!日复一日,胯下不安分的梦想,不费事地就摇曳出爱的火花。 俩小伙分别都在丘家笼落户成家了,用贩窑货得来的碎银,生儿育女,养家口,小日子也算是过得充盈。养了孩子的闺妮,就像是得了宝贝似的欢天喜地。男主外,女持内,有条不紊。大半个月的一个来回,逼得妮们如新婚燕尔。每当男人出门跑货,两妮就分别含情脉脉,掸弹着自已男人衣裳上没有灰尘的灰尘,翻弄着本是整洁的衣领,眶挂泪花的暗示着早些回来。 

    民国29年,郭桥大发人瘟,痢疾尽拉不止!排上屋宋家,百来户全部死光。瘟神也不客气,光顾了上十岭,就连上十岭最偏辟的伍家屋大宋家,也死了所剩无几。 唯丘家笼所有的人毫发无损,这得益于丘家世代中医,配制有秘方: 用茴香,马齿苋,大祘头掺饭拌粥,全村上下,日复一日,三餐食饮,因而无一人痢疾。 可 是上十岭及古道沿线却是“千村人遗矢,万户鬼唱歌“了。往日古道上的车水马龙,突然就不见了踪影,独轮车也停止了滚动。 彭泽县城是长江大埠头,莫说南来北往的瓷商哄抢窑货,就连太、宿、望的那些小瓷器贩子,也把城里的陈年烂货都采购得个精光。 万般无奈,彭泽最大的窑货瓷商阳三爷,找上了丘家笼,大出脚钱(利润),急仃窑货。“小火轮”、“高长子”欣然接单。在茴香草、马齿苋、大祘头的“庇护”下,在暴利的诱惑中,他俩人拿出宿松人特有的胆识及嘴上功夫,大胆的召集本屋及附近的年青壮汉,又吹响了跑窑货 的号角。在人见就跑,耳闻就躲的瘟疫中大胆的穿行。一年以后,丘家笼人的钱财是赚得盆满钵溢。从此茶瓷古道又繁华了起来,大批的河南,安徽籍人填充这里,“鸟飞绝“的茶瓷古道上又是人群结队,叽叽声的独轮花车又是浩荡蹉跎。 丘家笼的人发了大财,家家建楼筑院,天井屋,朱门丹柱,屋檐雕甍。大门前,小桥流水,黄花飘香。本来就20来户的小村落,就像招蜂引蝶样的变成了40多户的大村庄。可惜没过几年,日本人就战领了要塞马当,兵驻马路口,用飞机沿古道轰炸,用大炮机枪沿途侵扫,烧,杀,抢,无恶不作,沿线百姓血染古道。丘家笼也不例外,美丽的村庄倾刻间烟灰焦土,多灾多难的茶瓷古道从此一蹶不起。随着时间的变迁,古道上的魂魄余音又有缭绕;在“邓小平您好”的年代,成群结队的宿松“木贩子”从丘家笼起阵,车推肩扛的把一根根杉木横条,沿着茶瓷古道的槽辙脉痕,像丘家笼滥觞的水样,逶迤的游漓而去。

    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叽叽呀呀声中那“青花”的美丽了,偶尔在闲庭沏绿时,那袅袅的香雾萦绕中回味,似乎仍在追思着古道上涅槃中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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