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209 生活启示录（二）：有些尴尬，只是我们认为的。

（2020情人节送给老婆的鲜花）

生活启示录（二）

买 花（小小说）

体重超标，这倒是四十年来头一次，捏了捏肚子上的肉肉，确实赘得让人紧张。医生说肾结石不大，多喝水应该没问题；肝囊肿跟上次差不多，没有增大；只是尿酸高，没有引发痛风算是幸运了，啤酒海鲜坚决不能沾。临走的时候，医生告诫我要一定要戒烟限酒，少吃高脂肪高嘌呤食品。

出得医院大门，已是中午12点，食堂肯定是赶不上了。这样想着，一抬眼，正迎上了“江淮一点香”招牌上面硕大的对虾和绛红的牛肉，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偶尔吃一顿应该没什么问题；嗯，控制与戒掉是两码事，少吃不等于不能吃，再说今天又是调休，下午不去学校也没关系。”心情一放松，加之肚子里酒蛾子的撺掇，终于没忍住，相中了一瓶小糊涂仙，53度，酱香型的。

进得店里，我找了个位子坐下来，点了菜，拿出手机，边看视频边等上菜。在环顾饭店食客的时候，我被邻座的两人吸引了。

他俩比我到得早，面对面坐着，从亲密的程度看，应该是一对爱人。女的似月凝霜，小家碧玉般楚楚动人，看一眼，就让我想到了九八版《水浒传》的李师师（好像是何晴演的）：“凤眼半弯藏琥珀，朱唇一颗点樱桃”。男的短小精悍，脸型轮廓有点像李小龙，瘦削中透着阳刚之气，该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只是眼神没有李小龙那般凌厉霸道，而是尽显春风般的温柔。

男人面前，有一壶冒着热气的花雕酒，四碟家常小菜，一份泡萝卜皮，一份酱牛肉，一份莴笋木耳小炒，一份水煮花生。

两人看起来像是随便填填肚子的那种，但又给人感觉仪式味十足。男的边吃边望着对面的女人，脸上写满了幸福。他的嘴角不时荡出笑，就像石子投进水里悄无声息后仍然向四周漾开去的波纹一样，一圈又一圈扩散开去，直至延展到整张脸。女的柔声细语，动作优雅，颇显文静，却也不时被男子逗得咯咯浅笑。女人吃得少，偶尔动一下筷子，也是往男的碗里夹菜。

男人轻轻地用脚把自己桌腿边的垃圾桶推到女的裤脚边，离她的裤脚约四五寸距离。女人在吃剥花生。一瓣一瓣的花生壳，飘落到垃圾桶里，像归鸟收翅般欢快地降到窝里。女人并不把花生仁往自己嘴里送。偶尔用两只细白的手指夹着一颗花生米凑到男子嘴边，男子微张着嘴，幸福地享受着这红红的爱情。

男子还有其它的菜要吃，所以女人剥的花生更多的是放到了盘子的一端。不多会，女的就剥净了盘里的花生，碟子里聚了一小堆红润的花生粒。只见女人伸出中指，轻轻地把盘子推到了男人面前，笑眯眯地张开着那双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男人一粒一粒地享用着。这过程宛如穿衣拉链一般流畅自然。

两人正吃着聊着，来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紧端着一个盛着三四样水果的果盘，走到两人面前停下了，男子没有买。

不一会儿，又进来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垂着两扎小辫子，绾着一束发髻，手里捧着一束不大不小的鲜花，除了玫瑰、百合，还有几种花我叫不出名字。小姑娘站在门内，平静地望向众人，目光转了一圈，然后径直走到两人面前，睁着大大的眼睛，热切地看向男的。男人没有买花的意思，于是，小姑娘又示意性地朝美女努了努嘴，男子仍然没有回应。小姑娘终于开口了：“哥哥，你看，这花多美，今天又是特殊的日子，姐姐又这么漂亮，这花最适合你们了，你就买下它吧。”我本以为接下来男子会问价格，然后绅士般地掏出钱包，没想到他只拿出了10元钱，说：“小妹妹，这钱你拿去，花我们不需要呢。”

这话一出，不仅是我，好几个食客同时都看向了这一男一女。我心想，一定有人觉得这男的不解风情，至少在情人节当着女人的面说这话是不合时宜的吧？不买的理由有很多，为什么不避免一下尴尬呢？故事中的人物似乎不怎么尴尬，反倒是我们心里多想了。

让我感到意外的是，漂亮的女主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意外。而是笑着问：“小美女，手捧花多少钱呀？”

“不贵，不贵，才99块钱。我们老板说，买这花的人，能获得久久的幸福。”小姑娘喜出望外，两眼放光，话语像背台词一般流利。

女人打开钱包，掏出一张百元钞票，放到女孩手心，说：“一百正好。”

女孩攥着钱，躬身递过花，蹦蹦跳跳地，一溜烟没了影。

男的看着女人，还没开口，女人先说话了：“家里的钱都在我跟，这花就只能我买啦。感谢的话我就不说啦，你不会嫌我浪费吧？”

这下轮到我尴尬了。哈哈，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有些尴尬，只是我们认为的，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