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的幼稚配不上李论心中女人的形象。我看看我的画:《初恋》《梦》《虹》《童话》都还在青涩的凉愁中铺陈生命的臆想。我站在镜子前,看自己:一双眼睛永远像不经人世的冲洗,那样单纯而好奇地望着,年龄和内心的生长永远隔着遥远的海,相望着大片的虚无。而在那内心上,永远有一个安静的小孩,躲在天边的云上,悄悄窥视人间的灯火生烟。
咣当,那个声音再次出现在脑子里:“不可能别人都长大了,你还没长大啊。”
“你是谁?”我问那个声音。只听见他“嘻嘻……”地笑。
我不理他,桌子上放着已经叠好的半瓶幸运星,我坐下来,继续叠。那个声音又出现在耳朵里:“送给谁?”我不理他,又叠了几十个。看着这些小星星把消耗的时间凝固在美巧的形状里,把我对美好的愿望收容在它们的五颜六色中,我笑了。忽然想起那个漂流瓶,是呀,好久没看了,瞧瞧去。
打开漂流瓶,还是刚开始和阿金的那些对白,没有新的内容。我望着墙壁上疲倦的白想了一下,又敲上了一行字:中世纪的钟声还在响,千里之外的水手还在渺茫中拼着等待回复的勇气,我都听见大海的失望了。。。。。。
漂流瓶发了出去。我重坐回画布前面。这是李论让我给他临摹的列维坦的《牛》。画面有三头牛,一个面对我,一个侧卧着,一个背对着我。我把三头牛分别寓意为面对、兼听、逃避。
那个声音又来了:“你要面对的就是你要逃避的,你总是这样。”
我晃晃脑袋,想把这个声音晃出去。他反复了好几次,便消失了。我不再追究。倒是看着画想到一个问题:李论为什么总让我临摹大师的画呢?
就在我思而不果的时候,电话响了:“姐,晚上回家吃饭,我带女朋友来。你看看。”
是小我一岁的弟弟。呵,交女朋友了。
我收拾了一下东西,开着我的小奥拓,回了家。
父亲工作还没回来,母亲一准是知道有客人要来,大小盘子准备了一桌。电视柜上有一张弟弟新拍的工作照:在一个机场,扛着摄像机,笑容格外明朗青春。
妈妈老了,弟弟大了,只有四季在轮番的隐匿中展示着不变的青嫩和枯黄。生命在念着的心里可以不朽,但是在整个形质流程中,谁也逃不过那最后一场焚化的乌有。
大概晚上七点多钟的时候,弟弟带着他女朋友来了。
我先看弟弟,呵,又成熟了不少,一双鱼眼透着有干劲,胸肌的发达已经不能被衣服掩饰,他拉着女朋友的手,我从那只手看女人,很丰满白皙,大大的眼睛,睫毛很长,没有化妆,也漂亮的无可挑剔。只是,一看,就知,她比弟弟大。后来才知,她竟然比弟弟大八岁。
弟弟介绍说:“这是宛如,台湾人。”
“李妈妈好。”宛如的这一声叫,把我们全征服了,声音极其甜美,我从没听过这么好听而柔和的声音,很像林志玲的说话。
晚饭的气氛融洽而温暖。在这样的时光中,我总会有些感慨:其实,幸福很简单,也许,就在一餐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