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的窗户纸

窗子、窗户纸、剪纸，年味

我们常说常听也常看到一句话：捅破那层窗户纸；不就是一层窗户纸的事情吗。意思是很简单明了的，无需过多解释。

不过这个窗户纸是什么，现在的小孩子未必知道，很多年轻人估计也没见过。窗户上不都是玻璃吗，怎么捅破。

小时候在村里，过了腊月二十三，就是进行屋子大扫除的时候了。扫房（主要是房顶）、清理物件、擦擦扫扫、清理屋檐，还有一个就是贴窗户纸了。农村里的窗户都是木头做的，木框木棱。窗户一般都做成小格子的，整个四四方方的；也有的人家做成有造型的，窗眼有大有小，倒是挺好看的，但是用的人不多，不是其他原因，主要是大窗眼格子，纸的面积大，容易破。

大扫除那一天，把窗户整个取下来，放在院子当中，撕掉旧的纸，刮干净窗棱上的干浆糊和上面附着的纸。我们常用的粘合剂是用面粉打成的浆糊，把它刷在木头上，上面贴纸，浆糊干了后，会很结实的，贴五福纸、对联、门神等等都用它。所以，贴窗户纸，很重要的一步就是清理窗棱，把上面要刮得干干净净，露出木头来才好贴，这步工作很是繁琐，而大人经常把这个活派给我们小的，每次我都觉得好难刮啊，还不能拿很锋利的刀。我记得有一次，用的镰刀挂，没掌握好，直接就把一厚层木头给削了起来。

清理完之后，接下来就是刷浆糊，贴新纸了。因为要过年了嘛，所以窗户上要有多彩的纸才显得喜庆祥和。大人就会拿以红黄蓝绿粉为主的一些纸，裁成小方块，让我们在窗户的四角和中间，按对称的颜色摆成一些图案，一般都是三角、方块和菱形的。贴好彩色纸之后，就是要拿一整张白纸贴上去，这个可真不好掌握，贴不好就会留有不平展的地方或者把纸弄破。这就像早期没有贴膜神奇给手机贴膜的话，很容易把手机膜贴不正或者留一堆气泡在里面或者把一些小杂质贴在膜里了。

给窗棱上刷浆糊，也很有讲究，不能多也不能少。少了，粘不牢；多了，浆糊会溢出，会引得鸟儿来吃面做的浆糊，很容易会把纸连带撕破的。那就得不偿失了，一大张纸买起来对庄稼人也是不便宜的。

说起窗上五彩的图案，窗花和剪纸是最好看的。有富裕点人家或者家里有会剪纸的人，他们家的窗户上会贴上漂亮的剪纸。

剪纸可真的是一门精湛的手艺、高深的艺术。剪纸包含了太多的故事和精神在里面，和秦腔在黄土高坡上蕴含了人们对生命和命运的呼喊一样，剪纸也包含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希望和追求。剪纸包罗万象：有单独的花花草草、戏剧人物形象、各种小动物；也有反映善恶美丑的小故事的四联套、八联套的；更有能讲述动人故事的连环剪纸。这真的是难以想象的一件事啊，一把剪刀、一张红纸，那得有多高的手艺，饱含了多少的心血啊。

我见到窗户上贴剪纸比较多的地方不是涝坝岘，是小口和石门。我总觉得景泰一些地方和靖远一些地方比起来，靖远人的精细度、文化传承、传统继承等等的，总体要比景泰好得多。

记忆中总是会飘出小口那些枣树来，冬天的枣树，粗大的树干，造型优美的枝枝叉叉。上大正月走在田埂或小路上，透过一丛丛树枝，总能看见一家小院，安安静静，窗户上鲜红的剪纸令我想要驻足观看。从王滩走向石滩的过程，也是慢慢接近了那些鲜红山脉的过程，总能能让人想起信天游来，在这种情况下，人不由自主会想去哼一些歌曲来，比如那首“山那边”。

我总在想，那时候山里的人生活不富裕，苦累，人们苦中作乐，吼秦腔，剪窗花。鲜红的剪纸、高亢的唱腔，给人们传达出一种生活的希望，永不低头永不放弃，人活一遭，向前。

农村家里保暖效果不好，和窗子有很大的关系。一个屋子，两大扇纸窗户，纸就那么薄薄一层，能抵得住多少寒冷？家境好些的可能还能给里面拉一层布窗帘，否则的话，就靠那层窗户纸。所以，大人们经常喊小孩子，小心把窗户纸打破；更禁止小孩子在窗前玩火柴，不过，过年放炮的时候，很多小孩子拿着点着的香，偷偷在窗户纸上，烫过各种图案，这事我几乎每年都干；纸窗户也不防水，所以呢，房子的屋檐一般伸出去比较多，能够挡住雨。

涝坝岘的春天风很大，纸窗户会被风沙吹破打破，风穿过小孔，呜呜作响，破的大了的话，会是哗啦哗啦、噼噼啪啪的声音。这期间，就要补补窗户了。光看窗户，也能看出这家人的生活咋样、勤快不勤快等等的，破窗户总给人不好的感觉，窗户紧紧实实的，也会引来夸赞，这家人真能干。

窗户是能打开的，夏天热了的时候，就推开窗户，用一根木棍把它支起来就可以了；也有的人家，会在房檐下钉个钩子下来，把窗框上的小环勾住，这种方式比较结实安全。支木棍的方式，碰上风大的时候，窗子会在风的推来摇去的过程中，砰地一声砸下来。

我记事后，记得第一次看到外婆家的窗户，我非常惊奇，因为在窗户的里面，是两扇厚厚的小木门，可以紧紧关住，还有卡扣可以扣住。这个好处就多了。防风、保暖、防强盗、防狼进来，以前，狼不少呢。外婆给我说过，她有次在厕所墙上看到一个狼盯着她看，外婆胆大心正，把狼给赶走了。

如今，比较偏远的山区，还有这种窗户外，其余基本都是玻璃窗户了。新农村建设，早都把一些村子合并，集中建的漂亮的砖瓦房，一应俱全的设施，和以前比真的是天壤之别了。

不过，这些窗户、窗户纸，是一个历史的见证，会不会以后只能在博物馆里见到呢。木头窗子、窗户纸、窗花、剪纸，也是那些难以忘记的“年味”的一种吧。

年味，在一些老传统的消失中，也会慢慢消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