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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话索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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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6.16 江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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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福(甘肃)
题图为红石板坡下作者故居遗址

我是景泰索桥人。2002年正月,我主持重修家谱时,正式定为索桥陈氏。索桥陈氏是靖远发裕堡陈氏之分支。始祖陈愤烈,在明万历初年,以军籍拨靖虏卫北城滩戎边。我索桥陈氏立祖陈益学,乃愤烈之玄孙,于清乾隆年间由发裕堡迁至索桥堡,在铁索关开店为业,繁衍生息,历经百年。我的太祖、高祖和曾祖,都创业生活在索桥堡。我家祖坟老茔位于铁索关东五里处沙石坡,高祖以上三代均在此安葬;新茔就在铁索关石坡上面一里处骆驼脖子山下,我的曾祖父母和祖父母都安藏在这里。

作为索桥陈氏立祖之七世孙,我熟悉索桥遗迹,从小听惯了索桥的故事。长大以后,离家读书、干事业,但故土的山水形胜、人物故事,始终印在我的脑海中。近年来,我特别留意有关索桥的记载和传说。无论靖远、景泰县志和白银市志有关索桥的记载,还是周德广先生《丝绸之路漫记》和郝天魁先生《芦阳回忆录》中关于索桥的记述,我都认真地阅读再阅读,并从中发现了一些杜撰、讹传和缺憾之处。因此,我不得不依据祖传,对照史书,略加考证,闲话一番。我想,如果我不说下面这些话,志书中有关索桥的几处错误记载,可能会永远讹传下去。
黄河上建索桥,历史久远。有史记载,起于唐代。据清人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载,唐宪宗元和八(813)年九月,吐蕃人就在乌兰津修建了乌兰桥。乌兰津即北卜古渡口,地处靖远北城滩古城西侧黄河边,对岸就是五佛寺。这应是丝绸之路黄河第一桥。唐代中叶,丝绸之路相当繁盛,作为西渡码头的北城,当时肯定很繁华,并且繁荣了相当长的一个时期。佛教传入东土后,就在乌兰桥西岸修建了千佛寺,寺院旁则形成了辐射很广的盐业集散地一盐市。景泰县志记为“沿寺”者,我认为乃是景泰五佛方言“市”、“寺”不分之误。

乌兰桥为何种桥梁,无史可考,无物可证。按当时的桥梁技术,不可能在黄河上架起悬桥,更不会架起拱桥,而只能修建船桥,或称浮桥、索桥。这种桥水涨桥升,水退桥落,桥体总是漂浮在水面上。遇到黄河泛滥,船桥难免冲毁。当然,古人肯定有某种保护和救桥的办法,在一般情况下,黄河泛涨是冲不走桥的。乌兰津往下,据传称为柳林湖。后来,河床渐深,水面变窄,不再称湖。清朝初年,主河道仍旧偏北,就在当今五佛乡政府门前,而对岸发裕堡河岸很宽。后来,北岸民众筑坝拦河,逼河改道,才有了新庄及大片良田。南岸民众筑堤保田,奋力抗争,因此而经常发生冲突。一直到20世纪60年代,还不时出现纠纷。人力和自然力之共同作用,使河道变成现在的状态。而乌兰桥何时被毁,乌兰津何年废弃,皆无记载,也无传说,有待史家考证。

到了宋代,靖、景一带沦为西夏割据之地。据《靖远县志》记载,宋嘉定十五年、金元光元年、西夏光定十二(1222)年,西夏在迭烈逊(今平川黄湾)建造索桥。这应是古丝绸之路黄河第二桥。此桥在明成化年间废弃,历时达240多年。

明王朝基本实现统一后,随着商贸经济发展和政治、军事需要,进一步推行屯垦戍边政策,补修长城,建筑城堡,重振丝绸之路。正统二(1437)年置靖虏卫后,大量移民于靖、景一带。隆庆元(1567)年,在靖虏卫小口子北约10里处修建了索桥。这应是古丝绸之路黄河第三桥。这里河道狭窄,水流较缓,地处水泉堡过闇门岘经石门川,渡河通往小芦塘、大芦塘的直线上。建桥以后,交通便利,商旅兴盛。为适应商贸发展,保障边境安全,明王朝遂于隆庆六(1572)年,诏令修筑哈西吉堡。万历二十七(1599)年,又从索桥西岸起,到古浪泗水,修筑边墙400里。还先后修筑了小芦塘、大芦塘城堡。万历二十九(1601)年,在索桥东岸修筑铁索关。因此地太狭,难以扩展,万历四十二(1614)年,又在西岸坪上修筑了索桥堡。从此,索桥两岸繁荣兴旺,成为靖远至武威丝路上的一颗明珠,居民多达300多户。清代康乾盛世时,索桥两岸商客云集,车水马龙,一派繁荣景象。山西、陕西商人来往频繁,大兴义举,捐资修路,方便交通,造福一方,有《山陕修路碑》为证。在索桥堡经营旅店的我家祖先,生意兴隆,收入颇丰。据我祖母说,当时每晚常以升斗量铜钱。

索桥是一座由24条木船连接、用铁索拴在两岸“铁将军”(即铁柱子)上的浮桥。此桥历时长达304年。期间是否被冲毁过,无史记载,但补修或更换桥体肯定不止一次。清同治十(1871)年,黄河大泛滥,船桥被毁。那正是我的曾祖父陈维统青年时代。据我祖母说:同治九年两岸被土匪抢了,同治十年索桥被大水冲了。她还说,铁索桥冲了后,两个“铁将军”也连夜走了,一直上到金城,架起了兰州索桥。这属于神话传说。但兰州金城关先建索桥,后建铁桥,这却是史实。兰州索桥应是古丝绸之路黄河第四桥。

索桥堡没了索桥,只得以船渡过河。起初渡口设在索桥旧址。商旅锐减,居民难以为业,相继转行务农,或以渡船为生。我的曾祖父一面渡船,一面务农。这时候的索桥堡失去了繁华,一片萧条。两岸居民不得不迁徙谋生,渡口也改到上游五里处的红柳阶子,即现今小口渡口。

索桥堡索桥为何曾称之为小口子索桥?我推测,因这里当时无人居住,没有具体地名,就借用上游不远处的“小口子”为索桥命名。《靖远县志》载:先在小口子二里处建索桥,被毁后又改在下游重建索桥。我认为这是无据推定,应属错误。至于索桥何时被毁,《靖远县志》记为乾隆年间,则明显为错。我家变迁历史足以为证。

我的曾祖父陈维统,于清道光26(1846)年3月11日出生于铁索关。26岁时,年轻力壮的他,协助父亲谋划新的生路。用开店所挣的积蓄,建房置地,重振家业。在索桥堡西五里的红石板坡下,挖山平地,辟出一块宅基地,修建了一座四合院住宅。从此,我的祖先便离开了索桥堡,在石板坡下开始了以农为业的新时代。我的本家祖先和乡邻们,也先后迁出索桥堡,或到黄崖沟杨家咀、段家沟落户,或在南湾、岘湾、罗圈湾和下园子居住,有的还迁往石门川、永安堡等地安家。正是从这时起,索桥两岸的铁索关、索桥堡,变成了一片废墟,只留下几座庙宇。上世纪四十年代末,连庙宇也被拆了。而今,这里则成为文人雅士和考古学者发思古之幽情,叹沧桑之变化的古迹了。

光绪初年,当我的曾祖父将他的爷爷、奶奶和父母一家三代人从铁锁关搬到石坡根新宅时,房前沙河里流水淙淙,屋后坡洼上羊群咩咩,虽属偏僻之地,但风景这边独好,是当时城里人春游的首选地。我家七代人先后在这里生活了整100年。光绪十八年,我的太祖母王氏90岁高龄时,其玄孙陈登银出生。五代同堂,其乐融融,喜事外传,远近同贺。大小芦塘和脑泉、五佛、石门川、发裕堡等地的乡邻及亲朋好友301人,于光绪二十(1894)年桃月,共献一面“五世同堂”大红匾,以表敬贺之情。民国九年大地震时,贺匾受损。民国二十四(1935)年正月,我的祖父陈步廷虔心重修,请小芦塘名儒李蓝田亲笔题额书写。重修的这面“五世同堂”贺匾,红底黑字,油光鲜亮,书法遒劲,十分耀目,成了我家的传世珍宝。后来,我家曾七迁其居,历经沧桑,但这面贺匾却保存下来,文革时也幸免于难,仍保存完好。现在还悬挂在我小弟陈锋的堂屋中。

民国六(1917)年,我的曾祖父病故后,世道不济,兵荒马乱,加上我祖父子女众多,家道开始衰落,不得不当房典地,流落他乡。民国十三年,我的祖父拖儿带女,流落到40里外的一条山,住在小涝坝附近,卖馍卖菜,糊口度日。我的小姑母正是在这时候嫁于张钦武的副官张文崇为妻。民国十五年春,过路回民的一峰骆驼乏得拉不起来,我祖父便以几把韭菜换来喂养。有了青草后,这峰母驼在我父亲的精心饲养下,不仅能站立起来,不久还产下可爱的驼羔。从此,我家就开始了养骆驼时代,着手谋划家道复兴之计。然而,国家临危,世道混乱。我父亲兄弟多,不堪忍受抓兵派马之苦,不得不再次迁徙流浪。我的祖父母带着小儿子,先到大芦塘寄住半年,再到杨家咀投亲靠友,最后落户到靖远石门山区路家庄。一家三代人,挤在几间破屋里艰难度日。我就是出生在这个小山村的。1940年9月22日,当我来到世上时,秋风萧萧,冷气袭人。我一落地就感冒,鼻子通气不畅,总是呼齉呼齉,被表兄张承祥取了个近乎外号的乳名齉儿。我祖父写作昂儿,其实是个别字。我两岁时,祖父病故。1942年,我父亲拉骆驼赚了点钱后,把典当给源兴德(响水李积德)家的老宅和田产赎了回来,将我祖母和小叔一家6口人迁回故居,其他叔伯父母和兄弟,则继续留居在路家。

我的童年和少年时代,都是在隶属黄崖沟行政村之王湾自然村的石板坡下度过的。我有一首七律《童年乐》:“农家自有农家乐,乡下娃娃趣味多。夜晚炕头听故事,白天山外放骆驼。攀崖登峭打野菜,爬树上墙捣鸟窝。春夏秋冬都有趣,童年就是一首歌。”这正是 描写我的童年生活乐趣的。其中的“听故事”,是指听奶奶讲那过去的事,包括有关索桥的故事。1949年10岁时,我开始在黄崖沟初级小学上学。1950年春夏,我还住在小芦塘外祖父家,到响水小学读书半年。作为老大,我一面读书,一面劳动。放驴放骆驼,打柴干农活,力所能及,无所不干。1952年至1953年,我跟着父亲走南闯北,贩运盐货。断断续续读完初小后,于1954年秋考入芦阳完小。自此以后,我才完全进入学生时代。不过,寒暑假仍旧回农业社参加劳动。那时,黄崖沟村已改为索桥大队了,这个村名是带有纪念意义的。1959年7月,我于靖远师范毕业,被分配参加教育工作,开始了公务职业生涯。不论我在外乡任教,还是到县上工作,都经常要回索桥老家的。1974年,景泰川电灌一期工程上水后,索桥大队100多户全部搬迁到大席滩,改为寺梁大队,即现今寺梁村。从此,索桥这个名称也从景泰地图上消失了,只剩下索桥堡遗址。

少年时代,我和小伙伴们经常到索桥堡遗址放驴放骆驼。夏天,在废墟街道院落中捉迷藏;冬天,在残垣断壁间燃草取暖,或采集水蓬烧蓬灰,常常玩得很开心。有时,我还独立崖畔,瞭望对岸铁锁关废墟。严冬黄河封冻,我们多次溜过冰桥,寻觅祖宅院落,抚摸《山陕修路碑》。那时候,黄河枯水期还能看见东岸桥头遗址已经倾斜的一根铁柱子。1952年以后,再也望不见那个锈迹斑斑、苍老神秘的的“铁将军”了。

正是:繁华已变烟云去,此地空留铁锁关。丝路古桥谁记载,翻开史册也枉然。

公元2004年12月10日于白银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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