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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未记
理了一下《浮生六记》里的时间线,有一些意外发现。

由于文中多用虚岁,所以有的时间可能有一年左右的出入。
作者沈复生于乾隆28年,1763年。芸也是同年出生,比他大十个月。
他们12岁订亲,17岁成婚。

————

书中后半段才出现的女儿「青君」与儿子「逢森」,名字都是植物相关。但沈复第一次提到孩子,是女儿已经14岁,儿子12岁左右的时候。
从时间线上看,24岁左右生了女儿,26岁左右生了儿子。
为什么《闺房记乐》《闲情记趣》,这两篇比较快乐的(《游浪记快》也比较快乐,但不适合带小孩)文里,两个小孩从来没有出现过呢?
孩子们一出场,已是家境不支。女儿14岁(应该是虚岁,实为13)就送去做童养媳了,送去的人家一般般,当时两人还都不在场;儿子12岁(应该是虚岁,实为11),也同时送去学做生意当学徒了。
家境并不是在孩子出生时即不好。在他31-33岁期间,芸还为他物色过色韵双绝的小妾(憨园)。可见虽然并不富贵,也不困难。当时的男性不带孩子,但也可以有偶尔一起玩得还不错/教育小孩的片段吧,但完全没有。

不仅如此,儿子「逢森」在17岁左右去世,当时他已43岁,死了唯一的儿子,好像也并不太伤心。也没提儿子怎么去世的(儿子去世是女儿写信告诉他的),也没提儿子的葬礼自己去没去,知道后他的感慨是:芸只有这一个儿子,她没有后嗣了!
他自己的后嗣呢?哦,朋友赠了一个妾,让他重入春梦,不去管世间的纷纷扰扰了。原文「赠余一妾,重入春梦。从此扰扰攘攘,又不知梦醒何时耳」。
感觉对沈复的人生来讲,孩子不重要,甚至像是几乎不怎么存在过一样。他老年时,还记得童稚时把蚊子留在帐子喷烟作青云白鹤观,记得二虫斗草间被癞蛤蟆所吞,记得自己被蚯蚓咬了捉鸭哈之,但没有和孩子们一起做这样的事。

————

书中描写的顺序,是芸想帮我纳「憨园」为妾在前一章,我与妓女「喜儿」的相识在后章,但细看时间,是结识「喜儿」在前。

沈复在30岁左右,亲戚张秀峰请他一起去广州做生意,在广州生意场上见了不少妓子,「喜儿」是与他最有感情的。
在那个年代,结识妓子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但他最后得意洋洋地告诉读者:自己没有为喜儿赎身,让她几乎寻了短见,表示自己烟花场中的战绩。这样不在意地玩弄人性命,还挺恶心的。

他从广州回来不久,31岁。芸听当时叫他一起去广州做生意的张秀峰在炫耀自己的小妾美貌,也见了这位妾,才开始提要给他纳妾。
理了这个时间线,再看到32岁左右芸告诉他想为他纳妾「憨园」,他还惊讶地拒绝「我们夫妻正在情深意笃的时候,何必在外求妾?」这就太虚伪了。
明明是知道自己丈夫在广州时遍历花楼的事迹,甚至可能也知道「喜儿」的事,看到同行人纳的美貌小妾。芸也知道他们夫妻结婚14年两个小孩,已经过了「情深意笃」的时候,她丈夫早就动心思了,才提说为他纳妾,至少自己把关能找个处得来的。
芸选择了自己一见如故的「憨园」,又美又有韵味又好相处,憨园也愿意(大约也是因为喜欢芸,觉得好相处)。但最后憨园还是听母亲的话,嫁了豪门。沈复这次纳妾没成功。
33岁过后几年,家道变差,生活都成问题,纳妾更是不可能了。
再联想到他43岁丧子,终于有朋友送了个妾,沉迷于美梦。真的很无聊啊。

他书写憨园被豪门所夺后,芸非常生气,「也因此而死」。
真的是如他所言,芸因此而死吗?
这时他们才刚33岁左右,芸是40岁去世的。中间七年,并没有憨园什么事。芸也不是因此一病不起:37岁时身体还比较好,为了补贴家用赶时间帮人绣经书生大病,生活不能自理,被家中人嫌弃;38岁时还教别家女孩识字,补贴家用;40岁时咳血复发,家中婢女逃走,她担心婢女父母会来讹钱,不久病重不医而亡。
「憨园被有钱有势的人夺走」「芸去世」这两者没有直接关系,间接关系也很牵强,还不如说是因为「婢女逃走怕被讹钱」,至少时间线上更近些。沈复真的自作多情了。

————

一些未曾明写的隐事,经由看时间线理一下,减少了一点完全的作者视角与观点,可能更贴近真实一些。
当然,芸也许并不如书中写的完美,也隐约透出胆小、畏缩、不把话说明白总让人误解导致很多麻烦。以她的时代、家境与处境,这简直是难免的。

但芸既有那个时代女子的贤良淑德:小时候就靠针线活养一家并供弟弟上学,嫁人后在公婆前作小伏低不敢睡懒觉帮忙办各种事,丈夫要喝酒小姑要嫁人就给出去首饰陪嫁一点不心疼。
也有巧思与情趣:牵引爬藤植物到屏风作活屏风,扮男装与丈夫游山水,想出雇个混沌挑子一起出游能煮茶煮粥吃口热的,把茶叶储在荷花瓣里吸收香气...
简直想化身为男,大吼一声:你不配这么好的妻子,放着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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