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共就四层楼，我老是迷糊，不知身在几层。
早读，在俩班转。一个班在二楼，一个班在三楼，有好几回从三楼教室出来，直接上了四楼，直接进了相应二楼位置的教室，进门一对眼，错了，应该去二楼。
最近的一回，从二楼教室出来，径直下了楼，眼睁睁看见一楼大厅的门口大敞四开着，眼睁睁看见有老师正从外面走进来，没感觉，继续走向对应三楼位置的那个教室，到门口一看：咦？怎么亚明站在讲台上？还在纳闷，亚明看见我走出来，以为我找她有事，她一脸问询，我这才恍然大悟，简直想哭。
女厕所在二楼，办公室在四楼，上完厕所回办公室，不知多少回进了三楼办公室，有时一进去就自觉了，人家都没抬头，我就赶紧悄悄退出来，继续再上一层。有时，走进去，就奇怪：怎么刚才出去时，地上还没卷子，就一会儿工夫，卷子就一堆一堆满地了？怎么刚才门口那个小隔离会见室里桌子还板板生生的，这一会儿就撤到靠墙一边了，这是要揍嘛？
因此，每回回办公室，进门前，我要先扫一眼楼梯口，看是不是顶层了，才敢进。
好几年前，就曾经突然一瞬间叫不上一个办公室天天见朝夕相处熟得不能再熟的同事的姓名，最近几年，偶尔还会出现这种情况。熟的马上报出自己姓名，不熟的还以为我穷酸高冷。
上回参加继续教育考试，一入场，一位监考老师就走过来叫我的名字，问我还认识她吗？明明眉眼那么熟悉，可……我不想装了，直接问：告诉我你的名字。幸好她大度，不但告诉了我她的名字，还提醒我：咱俩还住过一个宿舍呢！啊，她的名字明明也那么熟悉，那仨字儿迅速跟她的容颜重叠了起来。
今天监考，外校来的监考老师队伍里，一位年轻男老师走过来，叫我：“老师！”，我一看，确实是我的学生啊，可是，你叫……他一说名字，我连他当年的座位在哪里都记得，作业的字体，日常小表情都记得，但我就是想不起来人家的名字。
我只好说，真快啊，你都回来当老师了……
算算，他其实是我不过七年前的学生，从他们高中毕业算起，也不过四年工夫。
类似情形，无数次发生在商场里，街道上，婚礼上，电梯里，等等公众场合，我所能要求自己的，只有每次出门，争取不邋遢，干净，整齐，省得那些当年我教过的小孩长成了大人，偶遇到我，心里暗想：
她怎么这么老了啊？
她怎么这么拖拉了啊？…
尤其，如果是多年未见的同事同学，或许还会因为这惊鸿的一瞥，而误以为我的人生有甚不幸，如此自顾不暇，我的虚荣心是不允许的。
至于，话说着说着就忘了，一扭头接不上话茬儿了，刚起了个头儿，比如，哎，我跟你说…就大脑一片空白了，从客厅走到卧室要拿一样东西，走到门口就不知道拿什么了，…种种，诸如此类。
好像，只有在课堂上，空白的时候还是最少的，可能因为备课都得讲点儿逻辑，有逻辑的事实是不大容易断片儿的。
不过，有时也会振振有词地讲着讲着，学生眼神儿有些不对，就停下来，问怎么了？他们怯怯地说，老师，你刚才说……奥，你们知道我要讲的意思吗？知道。那就忽略。这是一种心口不一的言不由衷，当然，不涉及知识梳理的失误，否则，就是事故了，我可以允许自己出个小故事，不能原谅自己出事故。
以上，以作后来痴呆反顾查验。
我争取退休后也不带写着姓名地址的纸条上街，会给孩子找麻烦的，王老师告诉我，多摄入高蛋白，预防痴呆，我说，啥含高蛋白，答，鸡蛋牛奶瘦肉。
所以，今天早上，应我的要求，餐桌上多了一碟葱爆瘦肉片，可是忒好吃了。
【注】图片选自剧集，纯属为了好看，与文字内容无关。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