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赵令畤《侯鲭录》卷六载:“真宗东封,访天下隐者,得杞人杨朴,能为诗。召对,自言不能。上问:'临行有人作诗送卿否?’朴言:'独臣妻有诗一首,云:更休落魄贪杯酒,亦莫猖狂爱咏诗。今日捉将官里去,这回断送老头皮。’上大笑,放还山。东坡云:'吾顷在湖州,坐作诗追赴诏狱,妻子送出门皆哭,无以语之,顾老妻曰:独不能如杨处士妻作诗送我乎?’老妻不觉失笑而止。”
“断送老头皮”者,历来被人含混地解释为“断送性命”或“斩首”,这明显是望文生义,因为宋代是不杀士大夫的(这源自宋太祖赵匡胤的秘密祖训,在两宋期间基本得到落实)。而且因为人们对“老头皮”三个字不明就里,大多只能勉强解释为“对老年男子的戏称”,于是连带对整首诗的诗意也有所曲解和误会,导致这一千载错谬至今未被纠正。
实际上“老头皮”是两个词儿,“老头”是一个词儿,“皮”是一个词儿。我们先说“老头”。这里的“老头”是丈夫、老公的意思,至今北方许多地区的已婚妇女还管自己的丈夫叫“老头儿”,比如“我老头早上出门如何如何”。而“皮”乃行为放纵、任性、不受管束的意思。如“顽皮”、“泼皮”。我们今天也说小孩子不听话、任性、不服管教为“调皮”、“顽皮”。而“皮”的这些意思在本诗中也能找到对应的证明,那就是“落魄”与“猖狂”。“落魄”在这里可不是通常所谓的郁郁不得志,而是“玩命”、”“不要命”的意思。“更休落魄贪杯酒”是妻子劝老公再不要沉溺于酒几乎不要命了。可见这杨朴是个喝酒不要命的酒鬼,沉迷于酒而不可自拔、不可救药了。而“猖狂”正是放纵、任性而为的意思。所以无论是“落魄”还是“猖狂”都是“皮”的不同表现形式罢了。这首诗的大意是妻子劝老公别再玩命喝酒了!别再那么任性耍宝、自命风流地作诗咏诗了!现在终于被官府收进去了吧,这回真正是把我老公的顽皮给断送了(这下终于有人能管你了,看你还敢顽皮!)。“老头皮”实际也是“皮老头”的倒装用法,即谓:这回可真正是把我那顽皮老公给断送了。话里话外也是调侃与怜爱,意思是说:对于我老公来讲如果不能喝酒和作诗,那就如同要了他的性命一样。其间绝没有半点“断送性命”的意思。另外,这也可以证明今天北方已婚妇女管自己的丈夫或老公叫“老头儿”至少在北宋时就已然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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