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故人来 | 小陶

今天是中元节，去年的今日我在忙什么呢？细细想了下，那天我在街上看到有人在给离开的人烧纸。从我租住的小区门口一直到另一个小区的门口，跪着很多人，有的人还备了两份，看的出来，男女方家里都有人离开。印象当中故乡对于这天还是很平常的一天，寄托哀思是在十月一。

但不知为什么，今天看到街上提着香火的人们，我就会想起爷爷，他已经离开我们好几年了，三年纸烧完之后，每年也就是逢年过节去给爷爷烧纸。这些年也很少做梦梦见爷爷，唯一的一次是在去年秋天，说来也奇怪，那些天心情不是很好，梦见爷爷的当天，奶奶说她也梦见了。梦里爷爷还是很清瘦，穿着一身黑颜色的中山装，然后坐在炕沿上，在向我招手，叫我回去。

每一年的五一假期我一般都不会选择回家，今年好像有点例外，村子里要栽树，父母亲想着挣点钱补贴家用，但五月也是种洋芋的日子，五一假期我正好闲着，索性就回去种洋芋了。种洋芋的土地是在爷爷坟地的正下方，中间就隔着一条油路，种乏休息的时候，我就上去看了看，坟头上长满了草，父亲移栽的杏树和松树也冒着新绿，多少就有些放心了。

爷爷是秦安人，逃荒才到陈家湾，爷爷在世的时候，总是给我们几个小的说起那段苦难的日子，14岁的年纪就开始学着当家做主了，住的是别人家的窑洞，牲口土地什么都没有，算是我们村子势单力薄的家庭了。好在太太会做点火药啥的，爷爷就每天拼命挣公分，后来就娶了奶奶。

说起娶奶奶的过程，也是一件有趣的事，用现在的话就是爷爷白捡了一个媳妇，奶奶本姓张，是我们村的大户，在爷爷来之前，奶奶家族就已经人很多了，在农村，那时候评价一个家族的大小，除了土地牲口，人多是最重要的一个标志，它说明这个家族里的人有能力养活一个孩子，奶奶的家的家底也还算殷实。奶奶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太爷在大队里还有个一官半职，太爷看上了爷爷的老实和勤恳，就让爷爷娶了奶奶。去奶奶的时候，其实啥也没有，架子车都没有，是奶奶抱着一床褥子自己走过来的。好像是个冬天，破旧的窑洞终于有了欢乐。

爷爷瘦小的身躯和奶奶的高个子也是个鲜明的对比，他们为了不拉在人后，爷爷每天都是很努力的挣工分，他们后来也就有了土坯房子，牲口、土地和五个儿女，这也是爷爷后来患病的原因，农民就是和土地打交道，除了呼吸空气就是呼吸土了，农业社的劳动大都是体力活，你要多挣工分就得下大苦，粉尘肺结核就这样找到了爷爷，也伴着爷爷走了很多年，直到爷爷的肺化完化。

爷爷最后一次住完院回家时，爷爷是从沟里走坡路走回家的，我记得那天我要去饮驴，爷爷那天心情很好，风风火火走路还是爷爷年轻的时候，快70岁的爷爷居然走着和我差不多频率的步伐。父亲在爷爷去世后给我们说，在县医院拍片子的时候，他看到的是爷爷的肺正在变核桃大小，但父亲和姑姑们从来没有放弃过，一直都是鼓励爷爷，甚至连县医院的医生都在感叹，这个老人这样的病要是搁其他家人，走已经离开人世了。

印象当中，爷爷很早就戒了烟，每天早晨天刚发亮，爷爷就会给自己炖两个鸡蛋，我每次放假回来，提前一天要去县城的时候，如果是早晨我总能喝到爷爷炖的鸡蛋，床边上还放着20块钱，每天准时吃饭，也会给奶奶烧锅，爷爷很自律，每天早晨两个鸡蛋，2点喝一顿茶，这些年是每日如此，这点真的值得我学习，我猜想是爷爷为了不拖累儿女吧。电视柜下左手边的抽屉里，也总是放着大大小小的药瓶，爷爷的吃药就和吃饭一样，吃消炎药也是爷爷的日常动作之一。

爷爷虽然不识字，但爱热闹，每一年我们几个回家，就等我们几个打牌了，我和奶奶一家，弟弟和爷爷一家，冬日的暖炕上，就我们四个，偶尔父亲也会围观一下，感觉现在每年回家，打牌也是在怀念爷爷，我们重复的动作只是完成往日的记忆，上学的时候，爷爷知道我们要学习，就等周末，火炉里的火在安静的燃烧着，就我们四个打牌，而且打的是五个王的那种，老人家年龄大了，记忆力却很好，我们都很认真对待输赢的。后来二爸家的弟弟也学会打牌了，再到后来两个妹妹，每年过年都会加入我们，时至今日，它是我们家最重要的娱乐活动，因为爷爷爱打牌，翻牌的过程里有爷爷的动作。

爷爷看新闻也是有规律的，6点半先是看宁夏新闻，然后天气预报，等过5分钟就会是中央新闻，中央新闻看完之后就会看天气预报，土地是农民的命，也是爷爷的命，贫瘠的黄土地上，农人期盼下雨。天气预报就是农人的晴雨表。爷爷爱听戏，尤其是秦腔，可惜那些年我们会跳台去看电视剧，现在想来真的是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