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小野菊
枯叶衰草中
歪歪扭扭地伸出
一株紫色的小野菊
寂寂的丛林，它没有同伴
看上去那么弱小、孤单
它既不愿与落叶同流
也不愿与枯枝为伍
静默在草丛，栉风沐雨
一定是我的脚步声惊动了它
阳光下，它递来一张明媚的
渴望被认识的脸
一面墙接纳了我的颤栗
隔着一扇门
做完检查的父亲
蜷缩在拥挤的走廊
彩超室里，年轻的白大褂神情严肃
正在宣判：病人生命进入倒计时……
哦！那一刻，世界是虚幻的
我那哀怜的目光
捡拾起一片空白
一面墙
接纳了我的颤栗
我听见一个声音在滴答
滴答……
时间在下沉，下沉
摆钟
入睡时，我才能听见堂屋的摆钟
发出嘀嗒嘀嗒的声响
隔段时间，须要拧紧它的发条
我以为自己永远不会长大
摆钟会一直讲述外祖母的故事
现在，摆钟和它羁押的时间
已不知所踪
只有我，还一次次在回忆的河流里
与外祖母重逢
我和外祖母，我们命运的摆钟
被一只无形的手慢慢拆解
而时间的嘀嗒声，永不停歇
筛胡麻的父亲
眼看就要开学了
我的学费还没有着落
父亲紧锁眉头，绕着庄子转了三天
最终，他拖出两袋预留的胡麻种子
跪倒在院子中央
他闷头摇晃手中的筛子
身子也跟着晃动起来
他要筛掉混迹其中的断茎、颖壳和沙砾
他说，这样看起来“打眼”
那是我平生第一次见父亲
在一堆粮食面前下跪
一直以来，父亲不停地用体力
榨出生命的水分
仍不能让生活变得纯粹
后来，他终于没能筛掉
埋在命运里
那粒霉变的种子
在春天的路上
我们去的时候，沈家河已身陷荒芜
夕阳用尽最后一点气力
惨白的脸庞斜靠在山巅
冰面倒影着蓝天
在一大片稻草人般挺立的芦苇荡中
两个依偎的影子 捡拾着快乐
随便聊什么都很惬意
当晚风阵阵 裹挟而来
那些给予我们慰藉和疼痛的人事正在远去
总有一些美好的事物
在春天的路上 恰如其分地
温暖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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