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讲 最早移民非洲的中国人

沈福伟先生在《中国与非洲：3000年交往史》一书中考证，“昆仑”这个词传统用来称呼南海和印度洋附近黑色和浅棕色皮肤的种族和民族。在阿拉伯传说中，亚洲高原的昆仑民族不断向南迁移，进入中南半岛和马来群岛，以后又迁往非洲东岸和马达加斯加岛。博学的格拉纳达人伊本.赛德在1250年左右讲到有一些被中国人驱赶出来的昆仑人曾远抵马达加斯加岛，马达加斯加岛由此得名“昆仑”。他根据伊斯兰各国图书馆收藏的典籍，编辑了一份资料，并总结出公元后中国人向南中国海和印度洋移民德三次浪潮。他说，在中国西南边陲居住的昆仑人原来和中国人同住一地，后来被中国人赶出大陆，进入中南半岛各地。这在唐代新罗僧人慧超的《往五天竺国传》（敦煌传抄本）中是有记载的。后来，这些族群在中南半岛建立了第一个帝国“扶南”，国王被称作“昆仑”。伊本.赛德说，这是昆仑族（孟—高棉族）的第一次向南迁移，发生在公元5世纪以前。

后来，这些族群又向马来群岛移居，许多人被迫在南中国海和印度洋东部的大小岛屿中生存下来。再后来，昆仑族连同那些生活在扎伯格（苏门答腊和爪哇岛）的原住民马来族群一起顺着海流，逐岛向西迁移，越过科科斯群岛、查戈斯群岛，直到发现了大海岛昆仑，登上了马达加斯加的北部，甚至进入非洲东南端的海湾地区，完成了第二次大迁移。这已是公元5世纪以后了。出产黄金的索法拉从此进入了这些新来的昆仑族移民的视野。他们和当地的桑给人混居，形成昆仑层期（即昆仑桑给）人，周去非写于1178年的中国古籍《岭外代答》中有记录，可那时距离昆仑族群到达东非大陆已有5—6个世纪了。

在公元初的海洋文明世界中，希腊人、昆仑人和中国人是最先进入印度洋探寻黄金国的人。希腊人在公元1世纪留下《厄立特里海环航记》传世，但希腊人还是没有到达这个远在马来半岛的黄金国，只是到了希腊语称作“铜叶岛”的锡兰岛便返航了。地处黄金国的马来人却随后向西边的海域顺流奋进，引领昆仑人凭借海流和信风在大洋中寻找可以立足的岛礁，直至真正的非洲大陆。可惜没有留下文字记录他们的探险经历。但可以明确的史实是，11世纪以前，马尔代夫群岛以南的印度洋南部地区是昆仑民族的天下，阿拉伯人和印度人管大洋中那些有人居住的海岛叫“瓦克瓦克”。

随后，阿拉伯人和阿曼的什叶派教徒向非洲东海岸发展商业势力，进行黄金、象牙和奴隶买卖，也吸引了华南地区和流落在海岛中的中国人自驾海舟进入这一地区。阿拉伯人移居东非海岸后，接触到南部海域中的瓦克瓦克岛，也就是那些被认为“面对中国”分布在赤道以南的南海和印度洋南部海域的岛民。阿拉伯地理学家在9世纪时第一次记录了在非洲东海岸定居的昆仑人以南的地方有瓦克瓦克人，他们是来自东亚海岛或海岸的族群，但他们是和已经昆仑化的中国人不同的族群。生活在9世纪中叶的伊本.郭大贝在《道里郡国志》中指出：“在中国的东方，是瓦克瓦克诸国。”这些国家的人很富有，金子极多，穿着和贩卖绣金丝的袍服。当时，中国正处于五代十国时期，在中国东南沿海先后出现了好几个独立王国，如浙江的吴越政权（904——978）、福建的闽政权（909——945）和广东的南汉政权（917——971），他们纷纷投入海外贸易，从中获利，掀起了新一轮的海外移民和经商热潮。远到非洲东南部的瓦克瓦克人，他们的老家正是中国东南沿海的广东人、福建人和浙江人。

一本名叫《印度珍异记》的10世纪或最晚11世纪初写成的阿拉伯文手稿，记录了945年瓦克瓦克人率领1000多艘战船围攻甘巴罗岛（今奔巴岛）的城堡，但未能得手。瓦克瓦克人告诉当地人，他们经过一年的路程赶到这里，是为了取得他们和中国人都想要的商品象牙、玳瑁、貂皮、琥珀，还要掠取桑给奴去做工。他们之所以盯上甘巴罗岛，正是因为它和中国船有交往。《印度珍异记》中还说，当时中国皇帝所在的都城叫“杭州”（ancu），那里正是五代十国时期吴越国（907—978）的首都。书中描述了中国人金子多到用作马嚼子和狗链。那时中国使用的黄金多半来自占城和马来半岛。可见10世纪时的吴越国确已和东非有着贸易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