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掉下眼泪的，不止昨夜的酒，让我依依不舍的，只有你的温柔。
——赵雷《成都》
中午一回到家，我就看见奶奶在客厅中读报纸：
她那裹着棉袄、臃肿的身体，坐在一张小小的漆木椅上。阳光慵懒地躺在她身前的地板上，看得见她四周沸沸扬扬的尘埃浮动涌流。她却专心地盯着那张泛黄的报纸。一会儿凑近，又一会儿拿远，左手不断调整着老花镜的焦距，最后很无奈似的摇了摇头，将报纸翻了过去……
这是怎样一幅让人心酸的画面啊。
岁月你究竟是有多么无情，才能将那位铁血柔情的奇女子，变为眼前这尊仿佛一触就碎的花甲老人塑像？
从小因为父母工作忙，我就由奶奶带着。我的童年是在奶奶挥舞锄头的光影和枇杷的甘甜中度过的。奶奶没有什么文化，却热衷于看报。或许看报可以勾起她对许多往事的回忆吧，我好几次见她对着报纸偷偷抹眼泪。她有时遇到不懂的字，就会来问我。她会将我抱在双膝头上，学着我稚嫩的童音，一遍又一遍地念着。可随着我年龄的增长，这样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还记得那是一个闷热的夏夜，灯光昏黄，虫声聒噪。一道数学题搅得我心烦意乱。奶奶不知何时进了房间，她坐在我的身边，仿佛有什么事，却欲言又止。
终于，一张被捏得皱巴巴的报纸伸了过来。“你帮我看看这段讲什么？”她小心翼翼地，语气轻得像根羽毛。
“不知道”，我看也没看就说，“你看这有什么用？”我的眼睛始终盯着卷子。
她愣住了，半晌，才把报纸收回去，不甘心似的，又独自盯着报纸看了一会儿，甚至念出了声。不过，随着我厌烦地“啧”了一声后，声音便停了。待我回头看时，她已朝门外走去。望着她的身影，我忽然有些后悔，有些内疚，我的心一阵痉挛，道歉的话想要脱口而出。可是，却没有。
奶奶离去的背影，仿佛与眼前的声影融为一体，那么无力、那么沧桑，我突然就想要重来一次，就一次，我不会推开她的手，而是像她教我走路一样搀住她。我更不会说出伤人的话，而是像她小时候那样亲昵地耳语……
岁月啊！请给我一个重来的机会，让我说出那句没有出口的话，让她破涕为笑。奶奶啊！给我一个重来的机会，让我抚平您眼角的皱纹，染黑您两鬓的白发，带给您欢笑；让我再次沐浴您的温柔，一切就够了。
出 品 / 焓 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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