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雷针

（美国）瓦莱丽·吉尔

        陈荣生    译

（图片欣赏：区怡/湛江）

雷雨天，停电，我遇到什么了？

我喜爱风暴。特别是雷暴。雷暴的唯一缺点是我不能使用电脑。但我还是喜爱风暴。

这次是一次大风暴。我看着闪电从我纤长的手指划过，数着数，等待雷声的传来。雷电仍然还在很远的地方。我坐在沙发的后面，双手按在窗口上。我的呼吸在玻璃上形成一层雾气。

外面很黑。我很开心我们是住在乡下，所以街灯无法掩盖掉雷暴的光耀。

一道闪电劈下来，把我那粗糙的影子投射进客厅。在那一闪而过的光亮中，天空似乎是紫色的。闪电消失得很快，只留下闪电的图像在我的视网膜上跳跃。暂短的光亮之后，外面变得更加黑暗了。

雷电一个接一个，越来越近了。风围着老屋肆虐吹袭，驱赶着雨水狠狠地击打窗口。

1……2……3……4……雷电击打在窗口上发出叮当响声。很快，雷电就会直接击打在房屋上面了。

我在等待着它。我等待的时间不会超过20秒钟，但这里的每一秒钟都如同一个小时。然后，它来了，亮得使人眩目。紫光从各个窗口涌进，注满了整座房。我尽情享受着朝我脚部冲洗下去的肾上腺素。轰隆的雷声震耳欲聋。

这时，电灯全灭了。

我从柜子里取出一把手电筒。光很黯淡，但我找不到新电池。我查看了一下火炉，添加了一些宽四寸厚二尺的木材。我喜欢停电。停电与我，是一种既爱又恨的关系。停电让我无法使用电脑，即所谓的“我生命的爱”。准确地说，停电也有一些吸引我的地方。我听说很多人也有这种情况。

闪电就像一盏闪光灯照亮了这个房子。雷声让我的牙齿咬得嘎嘎响。它冲入我耳朵，让我头晕目眩。风暴停止了，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人的头脑可以习惯于几乎所有遇到的东西，只要有足够长的时间接触它们即可。雷声和雨成为了背景噪音。我沿着走廊走下去，一边走，一边想着我的电脑游戏。还有12级，我就可以进入战神詹尼葛斯的房间了。我一直在想着今晚要用一种新的战略，但我的计划被自然的力量推翻了。我推开电脑室的门。

尼罗，我母亲给他起了这个名字的白猫，像子弹般地冲出门外。我真不知道他是怎样进去的。

电脑是开着的，发出的蓝光注满了整个房间。电脑正处在屏保状态，是那个名为“迷惑你的头脑”的屏保程序。

我按了一下电灯的开关。什么都没有发生。太诡异了。

（图片欣赏：区怡/湛江） 

我在键盘旁边坐下，敲击了一下鼠标。屏幕显示我是在线的。一个即时通信框占满了整个屏幕，而且是空白的。我开始打字：

“喂？有人在线吗？”

“有。”

没有出现用户名。

“是谁啊？”

“不是谁，为什么？”

“好吧，那么，为什么？”

“为了给你看。”

“真精致。”

屏幕上出现一系列的图像。一个周边带着露水的蜘蛛网。一滴水滴落到一个静如镜的池塘，带着透过绿叶投射下来的阳光。

“我不明白。”

“世界老了。它死了。明白吗？”

“不。”

“这就像你本人。它只能活这么久。它将会死掉，跟你一样。”

“什么时候？”

“最终。”

“到底是何时？”

“你死后很久。”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跟每个人都有关系。”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有事要你去做。”

“什么事？”

“学习。学习有关月亮和星星的知识，学习地球呼吸的知识。了解寄生虫和主人。”

“寄生虫。那是什么？”

“人类是地球的寄生虫。银河是地球的主人。宇宙是一种大得多的寄生虫。”

“什么？”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

“那么我该知道些什么？”

“地球。”

“地球的一切吗？”

“是的。”

“我做不到。太多了。”

“你会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为什么？”

“总得有人知道。”

“但为什么是我？我有自己的生活。我去上学，玩电脑游戏，看电视。我不能只成为一位隐士，白天黑夜地往头脑里塞各种事实。这是不行的。”

“就试一试吧。它将会来的。”

“你是谁？没电了电脑是怎么打开的？我不明白。”

“我是太阳，我是月亮，我是星球，我就是你。”

“等等。”

“你是在看一面镜子。你是在对一个回声说话。你非常了解我。”

“怎么可能？”

“这你就不用知道了。”

“为什么不要呢？”

“由于人的大脑无法理解无穷大，所以有些事实你是无法明白的。我是宇宙之主，是夸克（比原子更小的基本粒子）的寄生虫，是你身体的灵魂。再见。”

电脑把我踢出了互联网。

我坐在黑暗中，死死地盯着屏幕。雷声离开了，成为了一个遥远的咆哮。雨也下得不是那么急了。尼罗漫步走进房间，跳到我的腿上。

这时，来电了。

（译自《石头汤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