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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与秋天的距离

遇见


父母在我2岁的时候就离婚了,家里4个姐姐,我年龄最小,没有自理能力,所以一直被丢在乡下奶奶家寄存,爷爷并不是亲爷爷,三天两头我都会无缘无故的挨打。6岁 被接到爸爸家里上学,爸爸又娶了新妈妈,新妈妈带着她的女儿嫁给爸爸,四个姐姐早早出去打工了,可想而知我在家里的地位和处境,小学到初中,不管下多大的雨我都是淋雨回家,初中三年,大冬天的早上我经常都是穿湿裤子湿衣服上学,合身的衣裤没有几件,只能穿湿的在身上……就这样磕磕绊绊长到17岁。

高中三年,我深深地爱上了我的语文老师,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37岁,我17岁,他带着一阵清风徐徐的向我走来,吹进了我的心里,我彻底沦陷在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他穿着干净的蓝色衬衫,高大挺拔的身躯,戴着黑框眼镜,眉宇之间透着成熟和英气,但并不显苍老。

居心叵测


向来与世无争的我,在第二天的课堂上居然毛遂自荐语文课代表,只有我自己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我的语文成绩向来很好,这份差事很自然就得到了。

一天早上,淋了雨,我慌慌张张收完同学们的作业,送到老师办公室,他从上到下的打量了我一圈,然后转身拿了一条毛巾给我:都淋湿了,快去卫生间擦干,别感冒了……我惊慌失措的拿着毛巾,跑进卫生间,看着镜中的自己:苍白的小脸,青白的嘴唇,仓皇受惊的眼睛,湿漉漉的黑发散在脸上,宽松的衬衫下包裹着干瘪的身材,顿感脸热,有一点自卑,又有一点懊恼。

班上的同学每天都会交日记,从小到大,我习惯把所有的心事都写在日记里,我的日记他居然每天都会认真批复,备注,甚至会写长篇大论读后感,有时候我们还会为某一个观点去争执……

不是师生该有的样子


某天下午顿觉小腹疼痛,发现原来是生理期来了,初中的时候,班上的女同学都来了生理期,只有我没来。一直都担心自己身体是不是出了问题,现在终于也来了,正准备往宿舍跑,一转身撞到一堵肉墙,正是我的老师。不敢抬头看他,撒腿就跑,回到宿舍才发现裤子全部都脏了,想到刚才那堵肉墙就恼怒,为什么每次都是自己最窘迫的时候总能遇到他。

晚自习的时候,发现我的课桌里面有一大包黑糖红枣姜茶,里面居然压着一张纸条:照顾好自己。是他写的,我心花怒放……

从那以后,我觉得他在我的心里跟以前不一样了。

每次去他办公室送作业,我们都会聊很久的天,聊文学,聊史书,聊生活,聊电影,讲他的大学生活,讲他的朋友,我会跟他说我的家庭,我的成长环境……

他问我:为什么要把自己封闭起来,你没有其他要好的朋友吗?

我说:我没有朋友,我从来不交朋友。

他说:朋友不是交来的,朋友是一种遇见,两个气息对的人在一起就会成为朋友,如果一百个气息不一样的人,就算在一起一辈子,也不可能成为朋友。

我说:遇见,那爱情也是一种遇见吗?

他说:爱情是这世上最难的一种遇见,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才是爱情。错的时间遇见对的人,不如没有遇见。

我哑然……

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


考试放假,放假考试,日子就这么周而复始的过着。

我是严重的偏科生,理科成绩很糟糕,他总是敲我的后脑勺,批评我不努力,他说如果我考不上好的大学,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了。我小心翼翼的问他:如果我考上了,你能满足我一个愿望吗?他说,等我考上了,什么愿望都满足我。

然后我放弃了所有休息的机会,拼命学习,他也拼命的帮我补习……

高二暑假,因为一道难题,我去找他求解,他正在宿舍弹吉他,外面的天气非常热,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坐在宿舍的窗台上,弹着吉他,我怔怔的呆站在门口,被他的样子迷住了,他叫了我好几声都没回过神来。

我走进去示意他继续弹,弹的是陈楚生的《有没有人告诉你》

我安静的坐在旁边,他磁性的唱着:

那是从来就没有见过的霓虹

我打开离别时你送我的信件

忽然感到无比的思念

看不见雪的冬天不夜的城市

我听见有人欢呼有人在哭泣

早习惯穿梭充满诱惑的黑夜

但却无法忘记你的脸

有没有人曾告诉你我很爱你

有没有人曾在你日记里哭泣

有没有人曾告诉你我很在意

在意这座城市的距离……

我人生中的第一口甜


听着他的歌声,眼泪忍不住地往下流,那一刻,我突然害怕分离。

他问我,怎么了?我笑说,因为害怕离别。他起身拍了拍我的后脑勺说:离别是为了更好地重逢。

他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蛋糕,深邃的眼眸定定地看着我说:18岁快乐!

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给我买过生日蛋糕,家里人估计都忘记我是哪天出生的了。

风是甜的

蛋糕是甜的

而他是最好的

那天在他的宿舍一直待到晚上8点,我们一起吃蛋糕,一起唱歌,他帮我补习,我帮他收拾房间。从始至终我们都没有半点逾矩,很多次不小心手碰撞或身体碰撞,他都会立刻弹开。我怅然所失,内心似乎在期待什么,又害怕什么。

晚上8点钟,他送我离开,我鬼使神差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然后撒腿就跑 ,一边跑一边喊:以后你就是我的了,我一定会考上好的大学,不会让你失望。

初吻


为了避免口舌,我们能私下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了,我对他的感情就像咳嗽一样,不能禁止。我能感觉到他是爱我的,强烈的感觉。没有私下见面的日子,我们都过得不好,有时候他会悄悄给我留纸条:别担心别害怕,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专心学习,记得你答应我的事情。

高三一学期,一日,我看到他留给我的纸条:晚上去他宿舍,有事找我。

我开心极了。下了晚自习就悄悄的往他宿舍走,从窗户外里望去,看到一个大约30岁左右的女人,风姿妖娆,他们一个坐沙发,一个坐凳子上,正在聊天,那个女人看他的眼神很不一般……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转身就往楼下跑,他追了出来。我不理他,一个劲的往黑暗的地方狂奔,不知道要往哪里走,总之就是想把自己藏起来,越黑的地方越好。最后在一片树荫下面被他逮到。

平复喘息之后,我们都不说话,就这么站着……

他看着我良久说:是我这个老师做得不够好,我们的相遇是不合适宜的,在错误的时间里,遇到再对的人,它就成不了爱情。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学习。

我问他:在你房间的人是谁?她喜欢你对吗?

他望向远处的山,叹息道:那是校长夫人给他介绍的对象,今晚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我问他:今天你叫我来这里,就是故意让我看到想要告诉我,你已经有对象了,是吗?

他说:这不是重点。

我问他:重点是什么?

他说:重点是我们不能,也不应该像以前那么私下见面了。

“可是我喜欢你,从我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喜欢你了,我决定喜欢你一辈子,哪怕你现在死了,只要我还活着,我还是会一直喜欢你,除非我死了”我一边哭一边跟他说。

他说:  你才18岁,可是我已经38岁了,我们两就像一个春天和一个秋天,明明我已经不年轻了,却还要假装自己不老,自欺欺人的去剽窃一个少女的青春……

“我们一定可以的,这世上有多少忘年之恋”我越说越激动,直接打断他的话。

他不在说话,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良久,我准备回去,脚下被一个石头绊了一下,差点摔一跤。

他伸手过来扶我,柔声说: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撒腿就跑的毛病

我下意识的推开他:要你管……

身体瞬间又被束缚进一个有力的怀抱中,未说完的话,被湿润的嘴唇封印了,瞬间的悸动,使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的双眸,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在我耳边悄声的说:快回宿舍吧,没有路灯,慢慢走。

只觉脸颊发烫,像极了感冒发烧的感觉,转身我便跑了,只听他在后面使劲喊:慢点,看着路……

我们一定可以


早自习之后,我在日记本里面夹了纸条:我们一定可以。

下午他回复我纸条:我们都要加油!

高三的生活忙碌而又紧张,我拼了命的学习,因为他告诉我,如果我考上理想的大学,就是回报他最好的爱。我也希望自己能变得很优秀,肩并肩比手牵手会来得更长久。

我们都想试试这段不被理解的感情。只要我考上理想的大学,离开这所学校,就没有人会继续盯着我们,他也不会有负罪感。

高考前夕学校放假,我们一起去爬山,那天的天气非常好,天空就像他的衬衫一样干净。下山的时候,他嫌我走得慢,索性背我下山,他蹲下,我就默默趴在他背上。

下山之后在山脚下的凉亭休息,我们背靠着背坐在凉亭长椅上聊天,为了这段不被理解的感情,我们彼此都承受了太多压力,他的压力比我大很多,但我却能感受到他每一次对我的维护。

晚上八点回到学校,再想私下见面必须要等高考结束之后了。想到那么多天不能见到他,顿生难过,临回宿舍之前,我努力地踮起脚尖想亲他的脸,这是我第二次主动亲他。我一米六的个子,在他一米八八的身高面前确实有一定的困难,他顺势把我整个人拉进怀里,双手挂到他的脖子后面,俯身盖住了我的唇……这是我们的第二次接吻

在后来的很多年很多个夜里,我总是能想起那种感觉:羞涩、心动、紧张……听到某首歌会想起他,看到某个电影会想起他,路过某个风景也会想起他……

终究还是一个人承担了所有


高考结束之后,爷爷刚好过世,我随爸爸回了一趟老家。整整半个月我都没有机会见到他,从老家出来之后,我去学校找他,校卫处的大爷交给我一个盒子,说是老师留给我的东西。盒子里面有几本书,我失魂落魄的坐在校园某处,打开书一本一本的检查,一张信纸飘在地上……

信里他说:他走了,以后都不会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忘年恋”的第一个字是“忘”,他做不到“忘”,他也不应该偷窃一个比自己小20岁少女的心,不想几十年后,让我看见他满头白发,牙齿掉光的模样,他会把我永远放在心里最干净的地方……

那个暑假我过得生不如死,隔山差五像游魂一样,整日守在他宿舍门口,他真的从我的生命中消失了。曾经最期盼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我也提不起任何兴趣,每天行尸走肉……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恨他,恨他的不辞而别,恨他的狠心……

始于懵懂和期待,终于绝望和眼泪……

后来的大学生活,我碰到很多的老师,都说我文静且清秀,我也喜欢他们的课程和讲课方式,却在也没有一个人能打破我的规律,原来“心被填满”的感觉是真实存在的。

大学毕业后我父亲也退休了,他在别处买了养老房,那个城市我再也没有回去过。原本我就没有什么朋友,关于他的消息更是少之又少。

在无数个夜晚我总能想起他:想他衬衫上散发出的清冷香气,想到那个辗转反侧的吻,他用手拍我后脑勺宠溺的眼神……他会是谁的丈夫?会是谁的爸爸?他的妻子一定很爱他吧?他有爱过我吗?午夜梦回的时候他会想起我吗?我在他心底又是怎么的存在?

我害怕去他所在的城市,害怕跟任何熟悉的人聊天,不愿听到有关于他的任何消息,如果知道他家庭美满,我是应该高兴还是难受?如果听到他过得不好?我是应该去找他?还是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也许很久很久以后我能坦然面对,但现在请让我做胆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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