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轨引诗路

来源：解放日报作者：徐日辉日期：2021-12-29

徐日辉

江南自古多风流，尤以浙东唐诗之路为亮点。唐时此路自杭州萧山经钱塘江到古城绍兴鉴湖，沿浙东运河至曹娥江，然后沿江而行入嵊州剡溪，再经新昌天姥山，最后抵台州天台石梁飞瀑，全长200余公里。现在，这条路线，途经今天的萧山、柯桥、越城、上虞、嵊州、新昌、天台、仙居（临海）、温州等地，全线风光旖旎、情景交融，文化遗产丰富、可圈可点。

浙东唐诗之路最为辉煌的时期要数唐朝，唐朝文人好游历善交集，李白无疑是最具代表性的。李白自公元726年出四川远游天下开始，到公元742年之前，先后旅游过湖北、湖南、江苏、浙江、河南、山西和山东等地。一路饱览祖国大好河山，留下了一篇篇不朽的旅游诗篇。他曾数次到嵊州，用如椽之笔赞美剡溪，如《秋下荆门》之“此行不为鲈鱼脍，自爱名山入剡中”，《天台晓望》之“天台邻四明，华顶高百越”，《梦游天姥吟留别》之“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唐朝诗人用他们的感悟，不惜笔墨为浙东留下了1500余首诗歌，其恢宏的巨制名篇，铸就了真正意义上的独一无二的唐诗之路。

浙东唐诗之路游以水路最佳，一路上山清水秀猿啼鸟鸣宛如仙境，杜甫就曾泛舟于剡溪，并留下了“剡溪蕴秀异，欲罢不能忘”的千古名句。人在舟上坐，船在水中行，游人可免去车马颠簸之苦，游山玩水、忘却烦恼，性情所至、诗话怡然。在智能化时代的今天，即将开通的杭绍台高铁，将成为游览浙东唐诗之路的最佳选项之一，这条高铁线串联沿线的大禹陵、兰亭、羲之墓（金庭观）、国清寺、大佛寺、石梁飞瀑、神仙居等著名景点、历史遗存和人文典故，覆盖了大众游客所希望体验浙东唐诗之路的精华所在，同时也为沉浸式的潜心研学旅游提供了方便。

我想起李白的名句“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堪称当时脑洞大开之作，不知引来多少人的羡慕。假如李白能穿越到今天，这位谪仙人一定会享受一日千里的快感，而不会因交通所限去天台拜望道教宗师司马承祯而扑空，失去“终南捷径”的机遇。杭绍台高铁开通后，从绍兴北站出发，到达天台仅仅40分钟，从嵊州北站（唐朝剡溪）到天台才26分钟；在高铁每小时350公里的速度下，千里之遥，充其量也就是3个小时。只可惜，李白没赶上好时光。

（作者为浙江工商大学教授）

木瓜已渡江

来源：解放日报作者：王太生日期：2021-12-29

王太生

关于董小宛渡江，《影梅庵忆语》是这样记载的：崇祯十五年（1642年）春，冒襄因事南渡，与病中的董小宛在半塘相晤，两人倾心相谈，辞行时董小宛登舟相送，由浒关到梁溪、毗陵、阳羡、澄江，抵北固。在金山之顶，董小宛对江流发誓：“妾此身如江流东下，断不复返吴门。”但因其时赎籍条件尚未具备，只得哭别返吴。是年秋冬，在常熟家中闲居的原礼部侍郎钱谦益，集三千金，赴苏州半塘为董小宛赎籍，并买舟派专人护送小宛至如皋冒府，成就了冒、董这段奇缘。

水绘园在如皋东门，“秦淮八艳”之一董小宛与明末才子冒辟疆的栖隐之处。

如皋是一座江海古城。如，去也；皋，海边的高地。到海边的高地去，走到那里便会看见一座文人的园子，爱情的园子，布衣的园子。房子风格很低调，没有奢华，只有朴实，接近栖居生活的真实。

一座园子与众不同的地方，是曾经住在这里的人以及园里的植物。

水绘园里有一棵树龄在800多年的古木瓜树，在长江之北，极少见到这样的树。

木瓜，本是南地之物。《诗经·卫风》里说：“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从一些典籍里去打量，古木瓜，树形优美，花俏丽。宋代王令《木瓜花》一诗，用“簇簇红葩间绿荄，阳和闲暇不须催。天教尔艳呈奇绝，不与夭桃次第开”描写木瓜花之美。

不知道这棵树是先前就有还是后来移栽到此。如果是前者，那它比400年的园子还老，是难得的古物，见证了一方天地里的物是人非。

江淮之间的老宅子里，植物树木茂盛，有黄杨、枸骨、蜡梅、石榴、广玉兰、枇杷、桂花……很少见到木瓜树。这种蔷薇科乔木，水绘园里仅此一棵，没有来过这里的人，大多不会知道。

树高过屋脊，木秀于庭。树干中段已然开裂，深灰色斑驳树皮，树形遒劲。想它春来繁花，满树红粉，飞彩流霞；秋日果熟，枝头累累，几十只青绿、椭圆形的木瓜果掩映叶间，饱满可爱。

这让人想到庭院深深的苏州园林里，也有一些木瓜树，比如拙政园、网师园皆有，它们姗姗站立，缀满绿果。

木瓜树悄然北上，也许与当年董小婉渡江有某种暗合，也许并无半点瓜葛。遥想当年一叶扁舟卧波大江，恍若看见一美人坐其上，从姑苏城外半塘出发，水声哗然，渡江北上。

一棵树，昔日长势怎样？人与树有着怎样的相依相偎？读书写字、吟诗作赋、赏月弄琴……景物依稀。

江北庭院有木瓜树，天空流光如丝如缕，坐在树下可歇息，或仰望天空。树的影子映在木格窗上。下雨时，人立廊沿，望见一庭烟树，平常的日子变得生动。

如人一样搬迁，吾心安处是吾乡。树木枝繁叶茂，在这个地方扎根生长。

“渡江”而来的树，被谁栽在这青砖黛瓦合围的平原院落，它已然适应了江淮冬天的风雪，一年存十多天的零下低温，在此生长了这么多年，也许连当初栽植它的人也没有想到，只是试一试，种一株南来的山茶树。

唐代杜审言诗：“云霞出海曙，梅柳渡江春。”云霞从海面涌起，一轮红日升起来，一片曙光，春风渡过江，梅花盛开，柳叶发芽，春意融融。“梅柳”是说初春正月的花木，同是梅花柳树，同属初春正月，在北方是雪里寻梅，遥看柳色，残冬未消，而在江南已经梅花缤纷，柳叶翩翩，春意盎然，梅柳渡过江来，江南就完全是花发木荣的春天了。

一棵树，当离开故乡，在陌生的地方生长，气候、土壤、水分，对它有很大影响。看看四周，形影孤单，它没有伴，更无法成林，独自在属于它的空间寂静地生长。

它在细雨中是美的，风摆弄它的身姿，用它特有的方式与树耳鬓厮磨，雨把树弄湿，枝叶上水意盈盈；在月光中是妩媚的，如一团墨云，又如一个人低头沉思，树影斑驳，月光的清辉洒在树上，起舞弄清影。一人立江岸，如一棵树，木瓜已渡江。

那棵古木瓜树，它在冬日还好吗？是否在为来年春天的绽放积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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