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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振鸣 | 鲁迅酒事考

正如我国许多文人,鲁迅与酒也有不解之缘,对酒文化颇有研究。鲁迅日常生活中颇多酒局,诸多诗歌、小说等创作中都离不开酒,日记中留下不少酒与醉的记录。在这些与酒相关的文字中,勾勒出鲁迅生活境况、文人交往的画面,是鲁迅人生与创作的另一个侧写。

鲁迅酒事考

文 |萧振鸣

本文刊登于《随笔》2022年第6期

俗话说:烟酒不分家,但酒与烟草不同,烟草是外来的东西,酒却是自中国上古就有的国粹。中国历代文人似乎都与酒有着不解之缘,鲁迅也算其中一位吧,他不但对酒的文化有研究,而且也是一位名副其实的酒人。鲁迅著名的《自嘲》诗中有句云:“漏船载酒泛中流”,即在一条随时可沉没的破船上,在湍急的河流险境中载酒而行,道出那个乱世中生存的状态。鲁迅有很大的朋友圈,因此酒局在他的生命中也占据了很大成分。在餐桌上,他也许就构思了文章的题目和内容,也许就生发出许多思考。在与朋友的聚会中,他们曾谈论中国的社会,谈论刊物的编辑,讨论文学与革命的问题,也谈论朋友之间的友情,同乡之间的亲情,等等。鲁迅的日记中留下许多“微醉”“小醉”“颇醉”“大醉”的记录。

鲁迅祖居绍兴,绍兴所产黄酒历史悠久,也被称为酒乡,战国时就有“投醪劳师”的故事。绍兴的花雕非常有名,这酒以糯米和红糖酿造,酒坛上雕塑着彩色图案。传说古时绍兴风俗,在女儿出生之后,将酒装坛封存,到女儿出嫁时,将酒取出,作为嫁妆,所以这酒又名“女儿红”。绍兴的年节,也是以本地产黄酒为主要酒品。鲁迅深受绍兴酒文化影响,饮酒也是他生活中的一大嗜好,他的抽烟与喝酒,也可以说是继承了父亲的习惯。鲁迅的父亲周伯宜有吸鸦片的瘾,年轻时喝黄酒有不过一斤的量,白酒也喝不过四两。平时不和家人吃饭,因为他总要先喝酒,酒后常给孩子们讲些诸如《聊斋》一类的故事。绍兴的乡俗中有很多饮酒的习惯,如祭祖、上坟时都要喝“忌日酒”,类似于办丧事时的宴会。过年过节也要喝酒。

鲁迅很早就有对酒的了解。1898年鲁迅作《戛剑生杂记》中有关于试烧酒的方法:“试烧酒法,以缸一只猛注酒于中,视其上面浮花,顷刻迸散净尽者为活酒,味佳,花浮水面不动者为死酒,味减。”鲁迅自幼好读书,还经常向寿镜吾先生请教一些课外的问题。有一次他听到一个东方朔的故事,说东方朔认识一种虫,名字叫“怪哉”,是忧愁的化身,用酒一浇就融化了。

“怪哉”是中国古代神话传说中一种虫的名字,故事出自《殷芸小说》卷二。原文是这样的:“汉武帝幸甘泉宫,驰道中有虫,赤色,头目牙齿耳鼻尽具,观者莫识。帝乃使东方朔视之。还对曰:'此虫名怪哉。昔秦时拘系无辜,众庶愁怨,咸仰首叹曰:“怪哉!怪哉!”盖感动上天,愤所生也,故名怪哉。此地必秦之狱处。’即按地图,信如其言。上又曰:'何以去虫?’朔曰:'凡忧者,得酒而解。以酒灌之当消。’于是使人取虫置酒中,须臾果糜散。”鲁迅想详细知道这个故事,曾问过他的保姆阿长,当然,阿长毕竟知识不渊博,于是他就请教寿老先生,但得到的回答是“不知道”,而且脸上还有了怒色。因为老师认为,学生只要读书,别的事情是不应该问的。

《殷芸小说》上海古籍出版社版

鲁迅1901年写的骚体诗《祭神书文》中就有描写酒的诗句:“华筵开兮腊酒香,更点点兮夜长。人喧呼兮入醉乡,谁荐君兮一觞。绝交阿堵兮尚剩残书,把酒大呼兮君临我居。”同年与二弟周作人合作的《惜花四律》中也有写酒的诗句:“只恐新秋归塞雁,兰艭载酒桨轻摇”“慰我素心香袭袖,撩人蓝尾酒盈卮”。对文人来说,诗酒不分家才是真正的俗话说。

青年鲁迅本来不怎么喝酒,他去日本留学时也很少喝。周作人回忆鲁迅:“东京时却不知怎的简直不喝,虽然蒲桃酒与啤酒都很便宜,清酒不大好吃,那也算了。只是有一回,搬到西片町不久,大概是初秋天气,忽然大家兴致好起来,从近地叫作一白舍的一家西洋料理店要了几样西餐来吃,那时喝了些啤酒。”鲁迅也不常在外面吃饭,只是有时拉着好友许寿裳等一两个人到神乐坂吃“支那料理”。“鲁迅酒量不大,可是喜欢喝几杯,特别有朋友对谈的时候,例如在乡下办师范学堂那时,与范爱农对酌,后来在北京S会馆,有时也从有名的广和居饭馆叫两样蹩脚菜,炸丸子与酸辣汤,打开一瓶双合盛的五星啤酒来喝。”鲁迅的酒量究竟有多少?他在《在酒楼上》写自己叫堂倌来“一斤绍酒,十个油豆腐,辣酱要多”,这大概就是鲁迅的酒量吧。在家乡时他与范爱农对酌时,范爱农可以喝到两斤多。

在日本留学时的青年鲁迅

1912年鲁迅到北京教育部工作,到1926年离开北京南下,他在北京工作生活了14年。鲁迅到北京后,住在绍兴会馆有过7年多孤独的生活历程,与朋友聚会餐饮自然是他生活的重要部分。他用过餐饮过茶的地方有60多处。其中既有名气很大的饭店,也有常去便餐的小馆。饭菜的风味有山东、河南、福建、浙江等各省菜系,还有德式、日式等番菜(西餐)馆,其中不乏北京的一些老字号,如致美斋、广和居、便宜坊、会贤堂、南味斋、东兴楼等,也有许多小饭馆。鲁迅初到北京时,虽是孤身一人,但同乡好友众多,宴饮不断,常聚的友人有许寿裳、许铭伯、蔡谷清、张协和、董恂士、许诗荃、郁达夫等,常聚的饭馆是宣武门外的广和居等。

广和居饭庄是清末以来北京一个有名的饭馆,鲁迅周围的文化人经常在这里聚会餐饮。周作人、马幼渔、朱希祖、沈尹默、许寿裳、钱玄同以及教育部的许多同事等都是这里的常客。鲁迅于1912年5月5日到北京,住进宣武门外南半截胡同绍兴会馆,5月7日便“夜饮于广和居”。至1919年搬离绍兴会馆前,鲁迅日记中有64条到广和居宴饮的记录。鲁迅在绍兴会馆住了约7年,会馆内又不供膳食,鲁迅又是单身一人,所以常到广和居吃饭或是叫饭馆把饭菜送到会馆。鲁迅还在广和居留下许多醉酒的记录,日记载:1912年7月14日,“下午偕铭伯、季市饮于广和居,甚醉”。8月1日,与钱稻孙、许寿裳同游琉璃厂后“晚饮于广和居,颇醉”。1913年4月28日,“晚稻孙来,季市呼饮于广和居,小醉”。醉酒的原因,有时是抒发心中的愤懑,有时是与朋友之间的开怀。在广和居的聚餐,有时是教育部同事的聚会,有时是绍兴同乡的聚饮,还有时是AA制的便餐,如1912年8月22日,“晚钱稻孙来,同季市饮于广和居,每人出资一元。归时月色甚美,骡游于街”。几个好友在夏夜美丽的夜色中,骑着骡在街上云游,好不惬意。

民国时期的广和居

1919年底,鲁迅举家搬迁到新购置的西直门内八道湾,全家住在一个四合院中,其乐融融,家宴也是经常的,过年节、孩子的生日等都会饮酒助兴。1923年8月,因为鲁迅与周作人兄弟失和事件,鲁迅移居至西四砖塔胡同,还大病了一场。鲁迅日记载:

1923年9月19日,夜半雷雨,不寐饮酒。

1923年11月8日,夜饮汾酒,始废粥进饭,距始病时三十九日矣。

1924年2月4日,旧历除夕也,饮酒特多。

1924年2月6日,夜失眠,尽酒一瓶。

八道湾鲁迅故居中门

从日记看,这段时间的饮酒记录了他心情的抑郁,兄弟失和,对他的身心造成了很大的损害。毕竟,这样一个大家庭从此分裂了,骨肉兄弟从此反目,此时的酒是浇愁的苦酒。

1924年5月,鲁迅买下阜成门内西三条21号院,在这里,鲁迅过了一段独家小院的生活。鲁迅独自喝酒的情况就不多了,但友人学生来探望时,就会与大家开怀痛饮。鲁迅日记载:1925年4月11日,“午后俞芬、吴曙天、章衣萍来,下午同母亲游阜成门外钓鱼台。夜买酒并邀长虹、培良、有麟共饮,大醉”。在这里鲁迅还收获了爱情。

阜成门内西三条鲁迅故居

民国时期的端午节和现在一样,有一天的休假。1925年6月25日鲁迅日记载:“晴。端午,休假。”其实那一天,鲁迅家里来了许多人。鲁迅家里请了许羡苏、许广平、俞芬、俞芳、王顺亲五位小姐到家里吃饭。许羡苏、俞芬、王顺亲都是周建人在绍兴教书时的学生。席间,许广平与俞芬姐妹、王顺亲串通起来,把鲁迅灌醉。那天先是喝葡萄酒,然后说这酒太轻了,改喝黄酒;然后又说黄酒又太轻了,问鲁迅有没有胆量吃白酒。鲁迅说,吃白酒就吃白酒。鲁迅多喝了几杯,醉后用拳头击打俞芬、俞芳的颧骨,又按住许广平的头。这几个女孩本来和鲁迅家都是熟客,只有许广平是新加入进来的。聚酒狂欢以度佳节本是一件好玩的事,这样一闹许羡苏觉得有点过分了,于是愤然离席。事后她对许广平说:这样灌酒会酒精中毒的,而且先生可喝多少酒,太师母订有戒条。

三天后,许广平赶快写了一封“诚恐惶恐的赔罪”信给鲁迅。鲁迅回信说:“第一,酒精中毒是能有的,但我并不中毒。即使中毒,也是自己的行为,与别人无干。且夫不佞年届半百,位居讲师,难道还会连喝酒多少的主见也没有,至于被小娃儿所激么?!这是决不会的。第二,我并不受有何种'戒条’。我的母亲也并不禁止我喝酒。我到现在为止,真的醉止有一回半,决不会如此平和。”告诉许广平:“此后不准再来道歉。”不料许广平又写信嘲笑鲁迅:“这点酒量都失败,还说'喝酒我是不怕的’,羞不羞?”

鲁迅与许广平

1925年初,孙伏园主持的《京报副刊》刊出征求海内外“名流学者”向青年推荐“青年必读书”活动。鲁迅的答卷是:“从来没有留心过,所以现在说不出。”并在附注中写道:“我以为要少——或者竟不——看中国书,多看外国书。少看中国书,其结果不过不能作文而已。”“青年最要紧的是'行’,不是'言’”。之后,带来一场关于推荐书目的大论争。曾有一位学者向学生发议论,以为鲁迅“读得中国书非常的多……如今偏不让人家读,……这是什么意思呢”!鲁迅在《这是这么一个意思》一文中回复道:“我读确是读过一点中国书,但没有'非常的多’;也并不'偏不让人家读’。有谁要读,当然随便。只是倘若问我的意见,就是:要少——或者竟不——看中国书,多看外国书。”他讲了一个喝酒的例子:“我向来是不喝酒的,数年之前,带些自暴自弃的气味地喝起酒来了,当时倒也觉得有点舒服。先是小喝,继而大喝,可是酒量愈增,食量就减下去了,我知道酒精已经害了肠胃。现在有时戒除,有时也还喝,正如还要翻翻中国书一样。但是和青年谈起饮食来,我总说:你不要喝酒。听的人虽然知道我曾经纵酒,而都明白我的意思。”

《青年必读书》封面复刻1925年《京报副刊》,可见当时的征求活动

1926年8月,鲁迅离京南下,其中有被段祺瑞执政府通缉、兄弟失和等原因,恐怕最重要的原因是鲁迅与许广平相爱又不能在北京结合。《两地书》中在鲁迅在北京给许广平的最后一封信中有这样的话:“天只管下雨,绣花衫不知如何?放晴的时候,赶紧晒一晒,千切千切。”是不是可以说明他们这时已经亲密无间了呢?

鲁迅离京后先后在厦门大学和中山大学任教,此间鲁迅与许广平书信频繁,从《两地书》中可知鲁迅此间除了必要的应酬外,基本不大喝酒,一是鲁迅并无酒瘾,二是因为他的胃病。许广平在信中劝鲁迅:“不敢劝戒酒,但祈自爱节饮。”鲁迅在信中对许广平解释在北京时的喝酒,说:“酒是自己不想喝,我在北京,太高兴和太愤懑时就喝酒,这里虽然仍不免有小刺戟,然而不至于'太’,所以可以无须喝了,况且我本来没有瘾。”

《两地书》上海青光书局

1927年10月,鲁迅到了上海,度过了他一生中的最后十年。说上海十里洋场,就像一个世界菜馆博览会一点不假,这里汇聚着中外各个菜系,中西大餐无所不有,况且,鲁迅的众多好友都在上海居住。据施晓燕《鲁迅在上海的居住与饮食》统计,鲁迅在上海宴饮过的菜馆有70多处,去得比较多的是言茂源、中有天、东亚食堂、知味观、梁园等。从鲁迅日记看,他10月3日到上海,马上就是一系列接风洗尘式的宴请及答谢:

三日晴。午后抵上海,寓共和旅馆。下午同广平往北新书局访李小峰、蔡漱六,柬邀三弟,晚到,往陶乐春夜餐。

四日晴。午前伏园、春台来,并邀三弟及广平至言茂源午饭,玉堂亦至。下午六人同照相。大雨。……夜钦文来。得小峰招饮柬。

五日雨。午邀钦文、伏园、春台、三弟及广平往言茂源饭。……夜小峰邀饭于全家福,同坐郁达夫、王映霞、潘梓年、钦文、伏园、春台、小峰夫人、三弟及广平。

六日昙。午达夫邀饭于六合馆,同席六人。

七日昙。上午李小峰来。晚邀小峰、云章、锦琴、伏园、三弟及广平饮于言茂源,语堂亦至,饭毕同观影戏于百新[星]戏院。

八日晴。上午从共和旅店移入景云里寓。……夜同三弟、广平往中有天饭,饭讫至百新[星]戏院观影戏。

九日星期。晴。夜邀衣萍、小峰、孙君烈、伏园、三弟及广平往中有天夜餐。

《鲁迅在上海的居住与饮食》施晓燕 著

鲁迅在致廖立峨的信中表达了他的苦恼:“我到上海已十多天,因为熟人太多,一直静不下,几乎日日喝酒,看电影。我想,再过一星期,大约总可以闲空一点。倘若这样下去,是不好的,书也不看,文章也不做。”喝酒,与友人畅谈,有欢乐,也有不快。

在上海,鲁迅也有几次醉酒的记录,他的日记有载:1927年10月23日,“午邀衣萍、曙天、春台及三弟往东亚饭店午餐。……夜同许希林、孙君烈、孙春台、三弟及广平往近街散步,遂上新亚楼啜茗,春台又买酒归同饮,大醉”。11月9日,“夜食蟹饮酒,大醉”。12月31日,“晚李小峰及其夫人招饮于中有天,同席郁达夫、王映霞、林和清、林语堂及其夫人、章衣萍、吴曙天、董秋芳、三弟及广平,饮后大醉,回寓欧吐”。这一天是新年前夜,北新书局李小峰请客,郁达夫在席上与鲁迅赌酒,吴曙天回忆:“席上闹得很厉害,大约有四五个人都灌醉了,鲁迅先生也醉了,眼睛睁得多大,举着拳头喊着说:'还有谁要决斗!’”

林语堂是鲁迅的老友,他们的翻脸也发生在酒桌上,被人们称为“南云楼风波”。1929年,鲁迅与北新书局的版税官司由郁达夫从中调解得到解决,为此北新书局老板李小峰在南云楼宴请鲁迅,林语堂夫妇等人参加,席间发生了剧烈的争执。冲突的起因,是李小峰认为版税事件是由于一个叫张友松的人挑拨,而忠诚厚实的林语堂在席间偶然提起了他的名字。这件事的经过有三个当事人的记录——

林语堂

鲁迅日记记载:1929年8月28日,“午后大雨。下午达夫来。石君、矛尘来。晚霁。小峰来,并送来纸版,由达夫、矛尘作证,计算收回费用五百四十八元五角。同赴南云楼晚餐,席上又有杨骚、语堂及其夫人、衣萍、曙天。席将终,林语堂语含讥刺,直斥之,彼亦争持,鄙相悉现”。

郁达夫回忆:“鲁迅那时也有了一点酒意,一半也疑心语堂在责备这第三者的话,是对鲁迅的讽刺;所以脸色发青,从坐位站了起来,大声地说:'我要声明!我要声明!’他的声明,大约是声明并非由这第三者的某君挑拨的。语堂当然也要声辩他所讲的话,并非是对鲁迅的讽刺;两人针锋相对,形势真弄得非常险恶。在这席间,当然只有我起来做和事老,一面按住鲁迅,一面我就拉了语堂和他的夫人,走下了楼。”

鲁迅去世后,林语堂在《忆鲁迅》中说:“有一回,我几乎跟他闹翻了。事情是小之又小。是鲁迅神经过敏所至。那时有一位青年作家,他是大不满于北新书店的老板李小峰,说他对作者欠账不还等等。……我也说了附和的话,不想鲁迅疑心我在说他。他是多心,我是无猜。两人对视像一对雄鸡一样,对了足足两分钟。幸亏郁达夫作和事佬。几位在座女人都觉得'无趣’。这样一场小风波,也就安然流过了。”在《悼鲁迅》一文中,林语堂给予鲁迅很高的评价,在谈到自己与鲁迅的过去时,有这样一段话:“鲁迅与我相得者二次,疏离者二次,其即其离,非吾与鲁迅有轾轩于其间也。吾始终敬鲁迅;鲁迅顾我,我喜其相知,鲁迅弃我,我亦无悔。大凡以所见相左相同,而为离合之迹,绝无私人意气存焉。”

大雨天,喝酒,鲁迅久病,林语堂实在,众多因素促成了南云楼事件。其实这的确是一件很小的事,但是喝酒后,他们以往的一些笔墨恩怨爆发出来,伤了大家和气,也是由于此时两人的思想差异,导致后来不再交往。这虽然算是一件文坛掌故,但表现出众人鲜明而有趣的个性。

鲁迅在上海的酒局的确很多,但由于胃病与肺病的困扰,在喝酒方面鲁迅也是注意节制的。亲朋好友访鲁迅时多会带酒给他,酒的品种他不太讲究,白干、五加皮、汾酒等烈性酒他都喝过,白玫瑰、白兰地、威士忌酒、苦南酒(北方黄酒分为甜与苦两种,如山西黄酒称“甜南酒”“苦南酒”)、薄荷酒、玫瑰葡萄酒、白葡萄酒、啤酒他也喝,而喝得最多的,还是家乡绍兴的黄酒。许广平不懂酒,只知五加皮是烈性酒。有一段时间鲁迅喝五加皮,因为酒性太烈,许广平就老把瓶塞在平时打开,好教散一点酒气,变得淡些。后来郁达夫笑她太没有酒方面的知识,告诉她这样是降低不了酒精度的。以后,许广平就只让鲁迅喝陈黄酒或度数不高的啤酒了。

鲁迅颇懂得饮酒历史和饮酒的情趣。他曾说“李白会做诗,就可以不责其喝酒,如果只会喝酒,便以半个李白,或李白的徒子徒孙自命,那可是应该赶紧将他'排绝’的”(《“招贴即扯”》)。正如鲁迅会作诗、小说、散文、杂文,人们并不在意他的喝酒,倘若他只是会喝酒,也就不会成为鲁迅。在鲁迅留给世人的文字中,常常是以酒来作为作料。

鲁迅的小说《在酒楼上》《孔乙己》《阿Q正传》《孤独者》等,其中的主要人物都是围绕喝酒来展开的,而在鲁迅的笔下,对酒馆场景的熟悉,对喝酒人物的刻画,无不入木三分,这与鲁迅的饮酒体验是分不开的。

《孔乙己》版画插图

他的杂文中很多有关酒的话题,《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可以看出他对酒颇有研究。从曹操、何晏到“竹林七贤”中的嵇康、阮籍、刘伶,再到“田园诗人”陶渊明,他把魏晋时代的饮酒之风分析得极为通透。有攻击鲁迅者,因鲁迅生于绍兴,绍兴产酒,便说他是“醉眼陶然”,自称“革命艺术家”的叶灵凤还画过一幅鲁迅躲在酒坛后面的漫画。鲁迅在《我的态度气量和年纪》《革命咖啡店》等杂文中一一加以回击。他在致萧军、萧红的信中说“我其实是不喝酒的;只在疲劳或愤慨的时候,有时喝一点,现在是绝对不喝了,不过会客的时候,是例外。说我怎样爱喝酒,也是'文学家’造的谣”。

鲁迅所作的旧体诗,也常有关于酒的描述如:“把酒论天下,先生小酒人。大圜犹酩酊,微醉合沉沦。”(《哭范爱农》)“岁暮何堪再惆怅,且持卮酒食河豚。”(《无题·其一》)“无端旧梦驱残醉,独对灯阴忆子规。”(《无题·其二》)等。1932年10月12日,鲁迅日记载:“午后为柳亚子书一条幅,云:'运交华盖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头。旧帽遮颜过闹市,破船载酒泛中流。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达夫赏饭,闲人打油,偷得半联,凑成一律以请’云云。”从日记看,鲁迅这一天的兴致是很高的。前一天好友郁达夫与王映霞在聚丰园请鲁迅吃饭,同席还有柳亚子夫妇、郁达夫兄嫂、林徽因。老友相聚,必是谈得投机,席间柳亚子向鲁迅求字。第二天鲁迅诗兴大发,作成一律,这首诗脍炙人口,成为鲁迅的代表作。

本文图片来源网络

编辑:揭莉琳

审核:王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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