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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日报 | 2023年07月17日
杨家毅
编辑同志：
您好！据媒体报道，7月4日，访华的冲绳知事玉城丹尼赴北京通州区琉球国人墓地遗址祭拜。请问这是一处什么样的遗址，背后隐藏着一段什么样的历史？可否请专家解答一下？谢谢！
通州读者王慧
本刊特约请北京市政协委员、中共早期北京革命活动纪念馆馆长杨家毅作答。
明清时期，中琉交往主要是朝贡与册封关系
明清时期是古代东亚朝贡关系史上最后一个高潮时期，有庞大的海外使臣到北京来朝贡。与明清两朝建立外交关系的国家不少，但是能够长期坚持的并不多，琉球王国是为数不多的国家之一。
明清时期，中琉交往主要是朝贡与册封关系。这种关系始于洪武五年(1372年)，明太祖遣行人杨载以即位建元诏谕其国，琉球中山王察度则遣其弟泰期随杨载入明进贡方物；洪武七年(1374年)，中山王察度又遣泰期奉表、贡马及方物，并上皇太子笺，明太祖赐其大统历及金织文绮、纱罗等，从此确立了两国的朝贡关系。永乐二年(1404年)，中山王世子武宁遣使告父丧，明成祖命礼部派人前往，诏武宁袭中山王位，此为明朝与琉球正式建立册封关系。
中琉之间这种友好交往一直持续到1875年7月日本天皇严令琉球彻底断绝与清朝的朝贡和册封关系为止，前后长达500年之久。在这段时期内，明清两朝的册封使臣、闽人三十六姓及其后裔与琉球的贡使、留学生等穿梭于两国之间。中国文化传播到琉球，对琉球民族文化的形成以及社会发展起到了重要影响。
由于通州独特的地位，从南方而来的琉球、安南等国使臣，都要经过通州。使团进贡的所有进贡物都要在张家湾卸下，然后由陆路运往京城。使臣完成任务后，离开北京，由陆路经潞河驿，然后到张家湾上船，沿运河南下。总之，南方诸国的使臣来往北京都要经过张家湾。这其中以琉球国的使臣与通州（张家湾）关系尤为密切。
郭汝霖为中琉关系进一步发展做出了积极贡献
郭汝霖是明代著名的外交家，曾作为正使，率领五百人的庞大使团出使琉球。据《明史》记载，嘉靖三十七年（1558年）派吏科左给事中郭汝霖为正使、行人司行人李际春为副使，为册封使出使琉球。嘉靖四十年（1561）郭汝霖等人乘船从福建驶向琉球，经过近一年漫长而艰险的海上航行，第二年的夏天，郭汝霖一行终于抵达了琉球国。郭汝霖一上岛国，顾不上海上航行的辛苦，“（六月）初二十九日，乃行封王礼”，正式与琉球国建立了外交关系。郭汝霖不仅出色地完成了外交任务，而且树立了大国使臣的良好形象，为中琉关系进一步发展做出了积极贡献。
回国后，郭汝霖著《重修使琉球录》。该书已经成为解决钓鱼岛及附属岛屿归属问题的重要历史依据。郭汝霖在该书中记载：“闰五月初一日，过钓鱼屿。初三日，至赤屿焉。赤屿者，界琉球地方山也。再一日之风，即可望姑米山（久米岛）矣。……初六日午刻得风乃行，见土纳己山。土纳己山，琉球之案山。”文中的“案山”在古代汉语中即“界山”之意。土纳己山，即琉球的“渡名喜岛”，这段话更清楚地证实，当时中国已将钓鱼岛列岛中最靠近琉球的赤尾屿作为与琉球分界的标志，而“渡名喜岛”与久米岛一样被视为琉球界上岛屿之一。郭汝霖在同一时期撰写的不同文献中指出：“涉琉球境界地，名赤屿”，“赤屿者，界琉球地方山也”，意即赤尾屿是与琉球分界的中国岛屿，而非琉球的岛屿。
张家湾琉球国人墓地从侧面反映一段真实的历史
历史上，一些琉球国官员、留学生、商贾等人，因疾病等各种原因永远留在了中国。因此，在我国形成了不少琉球国人的墓地，主要有“福州的仓山白泉庵”“北京通州张家湾”“福州至北京的官路上”与“中国东南沿海地区”等四大区域。其中，在通州张家湾琉球国人墓地上的葬者，主要是出使北京的使臣和在北京学习的留学生。据周良先生的考证，张家湾琉球人墓园至少有杨联桂、梁允治、蔡宏训、程允升、夏瑞龙、郑国观、金型、郑孝思、王大业、林世功和几位不知名的官生等十三位墓主人。其中林世功是琉球国的民族英雄，在这里作详细介绍，从侧面反映一段真实的历史。
林世功出生于琉球国久米村，是若秀才林奕保与郑氏思鹤的次子。林世功出身闽人三十六姓，是明太祖洪武年间的福建移民林喜的后裔。林世功自幼在明伦堂学习汉语、汉文，在官生科考试中金榜题名。同治八年（1869年），林世功与其同伴到达京师（今北京），入学国子监。在国子监期间，主要学习经史子集及诗赋文章，他的学业非常出色，在中国期间他的汉诗就以《琉球诗课》与《琉球诗录》之名刊行于世。同治十二年（1873年）夏，林世功毕业，学成归国。
而此时，琉球国受到日本的觊觎。早在1872年，日本将琉球国改为琉球藩，着手开始吞并琉球的进程。1875年，日本强迫琉球断绝与中国的宗藩关系。琉球国据理力争，谈判破裂后，琉球国王尚泰一方面派官员直赴东京请愿。另一方面，派遣紫巾官向德宏秘密出使中国，林世功以陈情通事的身份随同前往。光绪三年（1877年）4月12日，向德宏、林世功等一行共19人到达福州。他们将尚泰的密信呈给闽浙总督何璟，并提出直赴京师请愿。经何璟上奏后，清廷才知道事情的原委。然而，清政府此时已自顾不暇，对日本只能“以情理二字相驳诘”，也不准向德宏等入京，令其通通回国。光绪五年（1879年）四月，日本国将琉球国王等文武官员掳劫而入东京，强行占领琉球国土。
得知噩耗后，林世功等即刻前往北京。同年10月19日，林世功一行到达京师，向清廷上表，痛斥日本国吞并之滔天罪行，恳切请求清政府与日本国交涉，恢复琉球国。但清廷并未出兵救复琉球国，而由李鸿章出面与日本谈判。日本想出了一个“分岛改约案”，即将琉球南部的先岛群岛让给中国；作为交换，中国修改《中日修好条规》，给予日本片面最惠国待遇。清政府有意接受，并试图在先岛群岛恢复琉球国。光绪六年（1880年）9月28日，林世功等向总理衙门递交反对分割琉球的请愿书，称先岛群岛贫瘠不能立国，请求恢复琉球全境。
请愿书没有改变清政府的决定，林世功决定以死殉国。当年11月20日（阴历十月十八日），他以个人名义向总理衙门呈递了一封请愿书。该请愿书收录在蔡大鼎所著的《北上杂记》中。当日上午，林世功自杀殉国，留下绝命诗（辞世诗）二首：
古来忠孝几人全，忧国思家已五年。
一死犹期存社稷，高堂专赖弟兄贤。
廿年定省半违亲，自认乾坤一罪人。
老泪忆儿双白发，又闻噩耗更伤神。
林世功之死触动了清朝最高统治者，慈禧太后叹道：“此诚忠臣也！实属可悯。”遂赐银二百两，将其安葬于通州张家湾琉球国人墓园。后来“分岛改约案”没有签署，但琉球复国大业也没能完成。从那时起，有识之士一直在为“琉球复国”不懈努力。
清朝时期，朝廷十分重视对张家湾琉球国人墓地的保护。随着历史变迁，张家湾琉球国人墓园已不复存在，但这段历史被记录在历史文献中，也记在关心琉球国命运和中琉关系的有识之士的心里。有不少研究中琉关系史和琉球国历史的专家学者对张家湾琉球国人墓地给予关注和研究。特别是琉球国人后裔曾多次到访张家湾，寻找琉球国人墓地遗迹。张家湾琉球国人墓地现仅存遗址标牌和被保存在通州博物馆的王大业墓碑。但是，关于琉球国的历史和张家湾在中琉关系中的地位不应被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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