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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岭重过料已迟

 

闻得华亭鹤唳天 

——新吟附记之十三 

陈鹏举  

 

《小昆山》:“闻得华亭鹤唳天,携儿来上九峰巅。名山讵作清风价,僻寺听凭香火钿。日下枯荣无定数,云间文字有遗篇。须臾性命身家事,但有书声不计年。”

 

  说到鹤唳,先想到的地名该是华亭吧?尽管有名闻天下的黄鹤楼,有“黄鹤一去不复返”的神仙故事。只是华亭鹤唳太清亮了。华亭鹤唳,和二陆有关。华亭鹤唳,出现在了陆机最后的遗言里。这都是人的故事,文人故事。人和文人的故事,一定比神仙故事,更加动人心。

  还有,书法名碑《瘗鹤铭》,文中说的是华亭鹤。华亭鹤死了,不能再唳了,人们建个碑纪念它。这碑的字,有旷世之美,甚至有人以为是王羲之所写。王羲之素无真迹传世。从前人对王字的评语看,只有《瘗鹤铭》这么器宇轩昂的字,才配得上王羲之。可见鹤唳和华亭,已不可分。

  比陆机幸运,还有机会听到华亭鹤唳。这回是带着孩子一起来小昆山。这里的鹤唳最动听。慈亲有华亭血脉,后辈是一定要来的。

  小昆山,华亭九峰之一。万里西来的山脉,到这里已是终了,所谓九峰,不是说山高,而是说地灵。总有人杰出现,自然可以说地灵。

  小昆山,山形像卧牛之首,诨名牛头山。北麓下差不多百步距离,就是陆机的生地。从北麓上山,转眼可到一处。半壁斜阳,方丈平地,石桌石凳,说是陆机兄弟十年读书处,史称“二陆读书台”。到得山顶,木叶繁华,隐着亭子,说是二陆当初听鹤唳的地方了。

  上山时候,途经北峰的九峰禅寺。这是个有年份的寺院。建于唐代,起名“泗州塔院”,说是当时的主持,仰慕西域来江南的泗州和尚。更有意思的是,清初时候,画家石涛,从庐山来这里剃度,成了有名的苦瓜和尚

  门口的香婆说,寺院不属小昆山管,进寺院要先置香火钱。人间烟火,需要花费。譬如小昆山,也是要门票的。看门七件事,眼前手边,都躲不过。只有明月清风,名山胜迹,无以论价、无关铜钿。

  二陆读了十年书,以为学富五车,可以报国了,去了洛阳。陆云和洛阳才子荀鸣鹤对出一副著名的联,从此有了“日下”和“云间”之说。日下,都城洛阳,太阳下炙手可热之地。云间呢?就是指华亭了。鹤唳之地,人文荟萃。之后呢?日下陷于八王之乱。再之后或之前呢?王朝的更替都只是时间问题。云间呢?就不一样了。人文荟萃,总是源远流长,温婉人心。

黄昏中的二陆读书台,摩挲石壁,辨认前人的题字、题诗,酸风射眸之际,听见了隐隐的鹤唳。身家性命,大不了百年光景。只是人,其实可能做得很大。就像二陆,读了十年的书,他们心里,经历了多少人写在书里的经历,他们对人生和人世的理解,何止百十年?身穿白衣,有尊严地死去,他们的心一定是安然的。临了说一句“欲闻华亭鹤唳,可复得乎”,也只是对故乡的鹤唳,道一声珍重。

20170910 星期日 夜光杯

 

 

秦岭重过料已迟 

——新吟附记之十四 

陈鹏举  

 

《偶成》:“秦岭重过料已迟,剡溪欲下亦无期。风荷清水天雕饰,贞柏龙鳞士鼓吹。太白旷时无匹敌,少陵盛世几人知。此生剩作书生想,三十功名数卷诗。”

  二十年前过秦岭,那时还是四十多岁。从西安出发过秦岭去甘肃天水。近黄昏的时候,车子翻上了秦岭之巅,那里竖着“秦岭”界碑。四下望去,群山回首看过来、逶迤踊跃。飞鸟在脚下回旋,很大的鸟,五月的天气,应该是大雁吧。还有入川的火车,洞穿大山,时隐时现。

  秦岭太重要了,它区分了南方和北方,区分了长江和黄河水系。中国所有的天气、植被,人的气质,还有文化,也都可以以秦岭为界。自然,它就具有了伟大的意义。向导说,秦岭车道马上要通了,以后过秦岭不必翻上山巅来。他也是在说我,极不可能再次来到秦岭之巅了。

  站在秦岭我想起谁呢?我想起的是杜甫。杜甫正是在秦岭成了杜甫,他在秦岭之边和秦岭腹地,挈妇将雏、颠沛流离,经历了国破之痛,写出了伟大的诗篇,也成了他之后的读书人心目中的诗圣。

  剡溪呢?该是可以想起李白的地方。可惜我也是挤不出前去一游的日子。李白和秦岭也有大的交集,他的大作《蜀道难》,就是涉及秦岭的。只是他和杜甫不一样,他是楚辞的继承者,他一生直挂云帆,反复赶往的,是剡溪一带的地方。杜甫想到李白,写的也是“渭北春天树,江东日暮云”。前一句是自况,后一句是拟李。杜甫感觉到他和李白的离别,其实是秦和楚的离别。知道了这一点,李白诗篇似荷花,浑然天成,杜甫诗篇像老树,遍体龙鳞,都顺理成章了。

  李白的诗,应该是没有对手的。近见一篇文章,说李白输给了崔颢,说崔颢的《黄鹤楼》,末句说的不是乡愁,是说了政治、哲学、人生等等的归宿问题,所以是远胜李白纠结于一己思绪的《凤凰台》的。这说法,听起来总像是煞有其事。崔诗还真看不出离开乡愁有多远。再说,讨论这么多的归宿问题,有必要让诗去承担吗?反过来说,几十字的诗,总要承担这么多吗?李白不写“黄鹤楼”,只为崔诗是李白的写法。李白称赞崔诗,其实是称赞自己。诗意是不易理解的,又是不宜委屈的。诗意从来高难问,解诗的人,不必忿忿不平、猎奇出新,还是勇于委屈自己为好。

  再说杜甫。盛唐的诗界,说不上杜甫。盛唐诗人所有的气象、胸襟、眼界,他都不占优。看看他和盛唐诗人的同题之作,这一点显而易见。可惜唐人不幸,盛唐一夜间毁了。沉郁苍凉的心灵底色,丈量大地的坚实脚板,还有正当其时的年纪,再加上居无定所、到头来死在江船上的苦难经历,最终成就的只能是杜甫。

我到秦岭之前,写过点诗,大多是尽力说愁之类的,写得也不多。过了秦岭,诗就写得多起来了,自然不以为自己是杜甫,只是觉得诗好,觉得杜甫他们好,隔着风尘,遥望他们的项背,写他们写的那一种的诗,能觉得自己活着。因此,不知不觉写多了,写到了今天。

201709月21 星期四 夜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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