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腰宫里露桃新，脉脉无言度几春。
至竟息亡缘底事，可怜金谷坠楼人。
杜牧《题乌江亭》
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
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
《题桃花夫人庙》说的是息夫人的事。息夫人又称桃花夫人，楚文王贪恋她的美貌，灭了息国，霸占了她。息夫人在楚宫，数年不发一言。
像息夫人这样因破国而被强占的女子，历史上多了去了。但像她这样能默对强梁发出无声抗议的，也是很难得的了。故而在杜牧之前，诗人咏其事，多以敬佩或同情的态度。
而杜牧的这首诗，却搞出个大转折。在诗的最后，他拿为石崇殉情而坠楼的绿珠，来与息夫人比较，用绿珠的刚烈来反衬息夫人的懦弱。他这么一搞，就把楼都带歪了。到了明朝，有个叫孙廷铨的诗人有句“无言空有恨，儿女粲成行。”是说息夫人虽然不吭声，但一点没耽误为楚王生儿育女。这就完全是嘲笑了。
杜牧咏绿珠，还有一首更有名的诗《金谷园》：“繁华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日暮东风怨啼鸟，落花犹似坠楼人。”拿这首诗跟《题桃花夫人庙》比较，就更能看明白杜牧对息夫人的态度了。吾国历史上的首富们，其实都是一种很弱的存在，如果他们不知道自己很弱，还偏偏很嘚瑟的话，那就会像石崇、沈万三那样，被搞得很惨很惨。当年绿珠是听到石崇对她说“我今为尔得罪”后才跳楼的。如果石崇没这么说，我不知道绿珠会不会跳楼；而石崇这么说了，我也不知道绿珠在跳楼前，心里会不会奔腾出一两只羊驼。
关于杜牧的《题乌江亭》这首诗，我要说的更少，就一点。对很弱很弱的息夫人，杜牧是这么一种不包容的态度，而到了对很强很强的楚霸王项羽，他却希望人家“包羞忍耻”，别那么傻刚傻烈的。我只能说，在“气节”问题上，杜牧似乎是男女有别，执行了双重标准。之前说过“商女不知亡国恨”，我还觉得杜牧三观挺正的，但是这回……难不成杜牧只是为了语出惊人，见啥说啥？
来源：深圳商报2018年05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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