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的身份

邓宝剑

2020-05-14 04:24:12

各民族都讲究文字书写的美感，但是汉字书法显得有些特别，它达到的艺术高度和拥有的深厚传统，都是无与伦比的。汉字书法置身於世界艺术之中，找不到可以直接对话的同伴。西学东渐之后，几乎各种艺术都向西方的同类艺术有所借鉴，比如中国画借鉴西方绘画，出现了林风眠、吴冠中等人的新创造，而书法家从各种字母文字的书写中几乎没有任何借鉴，反倒是现代绘画为书法家带来了不少启发。在理论层面上，西方的艺术史与艺术理论著作一般也不会讨论书法。如此看来，书法显得有点孤单。

　　书法儘管孤单，但在现有的各种艺术分类中，可以清晰地看到它所处的位置。通过思考书法的身份，一方面可以看到艺术分类总是无法截然二分，而是藕断丝连，另一方面也可进一步认识到书法艺术的某些特殊性。

　　从艺术作品的存在方式看，可以劃分为时间艺术、空间艺术和综合艺术。书法是属於空间艺术的，不过，汉字严格的笔顺以及书写过程中的节奏感，让书法成为最具时间性的空间艺术。

　　从艺术作品和物象的关係看，可以劃分为具象艺术和抽象艺术。书法是属於抽象艺术的，因为自从隶变以来，汉字的象形程度已经非常微弱了，书法作品和世界中的物象没有清晰的对应关係。不过，书法家们除了师法经典，还特别强调“师造化”，比如怀素师法“夏云多奇峰”，颜真卿心仪於“屋漏痕”。看来，这抽象的一点一画，蕴含了书法家对大千世界的丰富体验。

抽象艺术的出现受启於康德对纯粹美和依存美的劃分。书法是抽象的，但又是依存的，它虽然不依存於物象的概念，但是依存於汉字的概念。不了解汉字的人可以用纯粹美的眼光去欣赏它，但是要创作出地道的书法作品，却非得对汉字非常熟悉才行，就像雕塑家需要了解人体的构造，作家需要了解世间百态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