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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中国女排主教练郎平和红杉资本全球执行合伙人沈南鹏进行了一场团队领导者之间的跨界对话。虽然身处完全不同的两个领域，但作为各自团队的领导者，他们都打造了一支“冠军之师”，并赋予了组织相同的气质——追求卓越的“冠军文化”。
整理 本报记者 徐蓓
女排精神的精髓就是团队协作
——什么是女排精神？
沈南鹏：在我读初中的时候，老师经常用女排的故事激励我们。我印象深刻的是，在1981年女排世界杯上，中国女排击败东道主日本队夺冠。那场比赛打得很激烈，最终中国女排顽强拼搏到最后一刻，以3比2赢得冠军。那一幕牢牢地刻在所有中国人的脑海中，不仅鼓舞了像我这样的学生，而且对各行各业都是一种激励。
我理解的女排精神有这样几个关键词：顽强拼搏、团结协同、永不言弃。
郎平：我很同意沈总谈到的“团结协同”。事实上，女排精神有非常丰富的内涵，但它的精髓只有一个，那就是团队协作。从1981年第一次拿到世界冠军，到2019年赢得世界杯，成就“十冠王”，无论是哪一任教练、哪些队员，“团队”永远是女排精神的精髓。
所有的运动员，不管多优秀，只要踏进女排国家队的大门，就要尽其所能为团队做贡献。在这个团队中，没有“你”，没有“我”，只有“我们”。
培养团队精神，要从最小的事情开始，小到一起集合吃早饭不能迟到，每一个细节都不能马虎。训练太苦、比赛发挥不好、遇到瓶颈的时候，队员必须学会自我管理情绪，主动和队友、教练交流，寻求帮助。
每一个环节、每一天都这样坚持是非常难的，但一旦形成习惯，整支队伍就会变得非常有力量。大家互相帮助、彼此激励，也会带给每一个人克服困难、勇往直前的勇气。这就是女排精神传承至今的内核所在。
努力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体育比赛和投资往往都会面临很多关键时刻，如何在这些时刻做出决断？
郎平：女排的历程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的，很多经典比赛都是逆风翻盘。比如2016年的里约奥运会。作为前一年世界杯的冠军，我们在小组赛中一直没打出状态，只取得了小组第四，而且出线之后面对的就是志在三夺奥运冠军的东道主巴西队。当时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我们会止步四分之一决赛，因为巴西队太强了。奥运会前和巴西队的热身赛，我们全主力上场，结果一局没赢。
赛前给队员们开准备会时，我鼓励她们努力把不可能变成可能。我告诉队员们：没打比赛之前，不管外界怎么判断胜负概率，是三七开还是二八开，在我这里就是五五开。外面给我们判“死刑”了，但我们还剩一口气。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要尽百分之百的努力去争取。
经过这些调整，等到和巴西队比赛的时候，我看到队员的眼睛里都是有光的。后来打到第五局的时候，我们这种咬住对手、一分一分搏命的打法，把压力全部转移到巴西队身上，她们的心理开始发生变化。到最后，比赛已经不是纯粹的技术战，而是心理战了。
对于一支球队来说，放下心理包袱，有勇有谋，战斗到底，拼到最后，幸运女神的天平就会向我们倾斜。
沈南鹏：听了郎导的故事，我发现体育比赛比创业投资精彩多了，在短短几十分钟内有这么多心理战。而对于创业者、投资人来讲，关键时刻的出现往往伴随着大环境的变化。
2000年初，互联网行业阳光明媚，大家充满了憧憬。但到了下半年，形势急转直下，互联网泡沫破裂，市场上很少有人愿意再投资互联网公司。我当时主导携程的融资，难度非常大。
在那一段至暗时刻里，首先，得相信自己，相信这个商业模式是正确的，公司是能成长起来的。其次，你要尽每一分努力去争取。可能某位投资人只有3%的意愿投资你，或者连见都不愿意见你，但是你一定要安排所有可能的会议，然后在每一个会议上，用100%的努力去说服对方。
不断进取的动力来自使命感
——在漫长的职业生涯中，支持你们更为坚定、不断进取的动力是什么？
沈南鹏：我始终认为，只有做到最好，才有机会跟最好的创业者同伴而行，不然就没有机会。我们参与了美团、拼多多、字节跳动这些公司的投资，并在它们的发展过程中发挥了作用。作为投资人，你只有一直追求卓越，才能在路上看到别人没有看到的风景。
郎平：沈总说到的使命感我也感同身受，女排这个伟大的集体正是我坚定走下去的最大动力。这么多年，大家一说起女排，腰杆都挺得直直的，对这支队伍寄予了很高的期望。
投身女排的工作，是带着崇高的使命感的。只要干了，每天都要把自己最好的状态投入工作中，保证每一天都有最高的训练质量。对于教练来说，在这个过程中，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必须为这个最高目标服务。
管理一支精英队伍需要人性化
——作为领导者，如何管理好一支“群星璀璨”的精英队伍？
沈南鹏：投资行业聚集了一批精英人才。在红杉，我们一直努力践行一种非常重要的企业文化，叫作合伙人文化。把人才聚拢起来，共同协作完成一份事业，这和郎导提到的女排精神的精髓——“团队”有着相似的内核。
具体来说，要践行合伙人文化，就要做到聆听、信任、互相支撑。只有通过多年的磨合，才能达成极致的合伙人文化，这是一个投资机构基业常青最重要的因素。
郎平：作为球队的主教练，沈总所说的“聆听”在女排同样适用，我认为管理上需要人性化。
女排队伍里有主力、有替补，有拿过冠军的，也有刚刚入队的，每个运动员的心理和对自己的定位都是不同的。但在我看来，所有的运动员，无论之前有没有取得过好成绩，都是一个“零”。对于每一个运动员，要求一定要高，标准是一致的。对优秀运动员还要有更高、更严格的要求，因为她们在场上要承担更多，还要带领新手成长。对于冠军球员来说，要让她们认识到：虽然昨天你是冠军，但明天你不一定是冠军，你若想一直夺冠，就必须每天尽最大努力做最好的自己。
“一切从零开始”其实非常难
——女排集训场地里有一个醒目的标语，叫“一切从零开始”；红杉有一种投资理念叫作“最好的投资是下一个投资”。为什么你们都会有这种“归零心态”？
郎平：“一切从零开始”，这句话看似简单，其实做起来真的非常难。
这种感觉就像登山一样，我们策划了很长时间，要冲锋登顶，经过千难万险冲上去了，那种喜悦夹杂着艰辛，回忆起来特别美好。但等你下山以后不久，让你再往上冲，那种心态就可能发生变化了，这跟第一次登顶前的那种渴望是不一样的。所以，怎样激励队员二次冲锋、三次冲锋是非常重要的。
不是说我拿到冠军就永远在那个高度上了。有太多的对手也在往上冲，他们没有登过顶，甚至比你更渴望登顶。如果你不能有所突破，对手就有可能超越你。为什么说老女排的“五连冠”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就是因为她们能一次一次做到心态归零，走下领奖台，一切从零开始，一直都能保持这种冲锋的姿态。
沈南鹏：“最好的投资是下一个投资”不是一句空洞的口号，它的背后说明科技创新和企业家的潜力、创造力是有无限可能的。和女排比赛一样，这个行业的竞争非常激烈，甚至不断加剧。在这样的行业中，如果居功自傲，很快会被市场所淘汰。所以，建立“归零心态”非常重要。
静下心，稳得住，保持耐心，保持强大
——你们心目中打造“冠军之心”的内核是什么？
郎平：过去一年，疫情给我们的球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如何在特殊环境下，特别是在长期全封闭训练中继续保持高水准，这是对我们全队的考验。对于教练员来说，帮助队员们做好调整是至关重要的。我告诉队员，不管闭关多少天，我们都要有目标。东京奥运延期，我们要利用这个机会恶补短板，专注提高自己，要静下心，稳得住，保持耐心，保持强大。
不久前我们刚刚结束了封闭集训，帮助队员们在这种罕见的极端情况下磨炼意志，这正是未来她们继续前行、不断突破自己的“冠军之心”。
沈南鹏：对于红杉来讲，一直葆有“冠军之心”需要处理好两个问题，第一是变化，第二是传承。投资行业千变万化，如果一家机构的方法一成不变，就很难适应新的挑战。我们的组织文化鼓励每个人都要有开放心态，要有很强的好奇心去探索下一个伟大的公司在哪里。往往年轻人的声音更值得关注，甚至是以前大家没有听到过的方式方法。再过30年，我相信应该有一批年轻人站在舞台中央领导这个机构走向下一次成功。
2020年10月16日 解放日报解放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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