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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大草原(黄河行27) 冯并

经济日报  202153

收录于话题 #黄河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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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是我们的母亲河,是中华民族文明的源头之河,她与我们一道经历昔日的苦难,更经历了苦难中的抗争。黄河,有数不清的历史和现实的故事。

让我们一起,走近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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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头的名声,不只来源于包钢和白云鄂博的稀土,同时也来自古老的文化历史和黄河中上游水旱码头的传统地位。它也有一个磴口,在东河区东三十里的黄河边上。包头的名字,有说来自蒙古语中的“博克图”,即有鹿的地方,也有说它同沧州的泊头一样,是一个由河运而兴的古老城市。这两说都有道理,但人们更喜欢“博克图”的说法,不仅是因为鹿给草原带来无尽诗意,也因为它是塞上飞速跳跃发展的大工业城市。

如果要说它最早的名称,叫九原。《史记·赵世家》: 武灵王二十六年“复攻中山,攘地北至燕、代,西至云中、九原”,“筑长城自代并阴山下至高阙为塞”。云中在今呼和浩特市托克托县东北古城乡,九原郡治所在包头,是秦汉时代的一个“省会”。赵长城关口是阴山通向北漠的一个阶梯口子,赵武灵王在通向固原的必经之路处修筑的赵长城,一直延续到西磴口的大拐弯处,汉代在包头北面建立光禄塞,北魏又在赵长城之北设立朔怀镇和固阳。一直到清同治九年(公元1870年),包头城发展成有五个城门的较大商业城市,成为西北著名的皮毛市场和水旱码头。水码头在另一个磴口,旱路则从居庸关西来,京剧《洪羊洞》的故事背景就发生在这一条线上。更早的时候,九原是秦代开通的南北直道的终点。蒙恬大军北上要走直道,昭君出塞还要走直道,可见在漫长的历史岁月里,古九原和包头的地位是何等重要。如今,秦代这条“高速路”在达拉特旗和陕北的一些地段还有明显遗存。

讲九原,也会联想到河套的五原,有说五原这个同样古老的地名,是来自于很早以前那里有人们可以栖息的五个原地。这里叫九原,或者也有古经文中“九州之内皆可宅居也”的涵义,但也许确曾有过大小九个原。有考据说,最初的九原古城在今城市西北,即《竹书纪年》中所说“其城南面长河,北背连山”处,有学者还明确指为乌拉特前旗黑柳子乡的古城。但九原正式设郡是在秦代,郡治就在今日包头麻池古城遗址上,这是确定无疑的,这里离黄河不远,秦直道要从这里渡过黄河,因此,九原从秦代开始就是一个水陆道路交叉点。现在,通向鄂尔多斯的黄河大桥依然正对着麻池,那里的旧墟里,曾经发现过元代的青花大罐。

黄河的河运也造就了最早的老包头。从三道坎、老磴口镇开始,一直到托克托河口,这一段黄河沿岸无峡口,水流相对平缓,是黄河唯一可以在春夏季连续通航的段落。码头选择在老城东面的磴口,是因为那里更适于船只停靠,它造就了老包头最初的水旱码头商业地位。

老包头即今天的东河区,是浅山平台包围下的洼地,或曰一个三面高地环绕的河滩,因为地势颇高,黄河水漫不上去,黄河从来没有给它添过乱。在靠河的南面倒是形成了一个“小河套”,至今仍是包头居民的休闲之地。老包头的地形犹如簸箕,东北高西南低,是天然的大漠商路口,也成为清代旅蒙商们的一个中转点和大本营。晋商大盛魁在这里崛起,诚非偶然。这种地势,或也可解释包头一名的另一个地理来源,细看一下,包头就是高地包起来的一个洼地头呀。

但这样的地形也会造成偶然的灾情。榆林小调和当地流行的“二人台”,就有光绪三十年(公元1904年) “水淹西包头”的唱段子:“天上飘来一朵云,霹雳一声大雨下,就像黄河往下倒,又像船帮漏底大水冒,对面人影看不清,立地起水漂大船,大水刮走了德隆鑫,捎带上两个跑堂人,水头刮到营盘前,刮走了两个站岗的绿营兵”。为什么会是这样?不是黄河水来淹,而是平地起了水。因为高地上的骤雨也会形成应势而来的半环形“瀑布”,那时又没有排水设施,只有一时容纳不下洪水的东河漕和西河漕,汹涌而来的雨水造成了大洪水,排不出去,也就淹了西包头。多年后人们再看东北高地下,七沟八梁窄街巷,那洪流竞下的情景,闭着眼都能想得出来。但这毕竟还是偶然灾难,只因包头西部商埠地位太重要,也就通过口口传唱的民间小曲,成为一种自然灾难史的民间记录。

也许是因这次水灾,包头人在西北门内的高地上,建了一座旱龙王庙,叫金龙大王庙。金龙王庙是明初开始有的,不一定是祭祀龙王爷,而是祭祀历史上有名的河工和治河大臣。金龙王庙和镇河塔是河运城市的一种标配。包头的金龙王庙不建在东边的磴口,而建在城中心的旱梁上,大约也是出于包头特别的地形,适应防洪的社会心理需要。

俱往矣,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包头迎来了亘古未有的飞跃发展嬗变期,由于包钢和众多大工厂的建设和配套工业的发展,历史的商业色彩相对消减。包头变身为全国瞩目的新兴钢铁工业城市。城市体量猛增,由一个簸箕形的东河老城区,变成五区一县两旗的较大工商业城市。老城的街道也整修宽了,昔日里经常苦人也愁人的西来风沙,也慢慢停止耍威风。解放后,清末建起的京包铁路进一步西延,在离麻池旧地不远处,出现了有规模的阿吉拉铁路编组站。要说那时还有什么遗憾,不是不期而来的水灾和定期而来的风灾,而是黄河的河运开始渐渐衰退。因为这里的黄河是季节性通航,在黄河封冻期和开河期间无法通行,经济效益比较低。

包头的骄傲,并不止于它的面貌变化,也不在于城市的体量增加了几十倍,更在于心中的绿意在萌生。它的中心区域和周边,沙漠开始全部绿化,绿得让人高兴和舒坦。要说包头对得起黄河养育之处,这堪称最大的一点。年纪稍大的一些人都记着,老区和新区之间曾有一条河,俗称“二道沙河”,平时无水,水来流沙。附近还有一个叫常发窑子或者常福窑子的村庄,风吹沙起,不知发的是什么福,其福又从何来。不知从哪年起,这里出现了一个青年农场,一帮青年人开渠种树,居然建成了沙漠里的农业基地,成了居民的新菜篮子。在包头的治沙史上,这是个标志性的农场。

“二道沙河”今何在,此地惟余空地名。越过这个空地名的历史过往,长达数十公里宽的绿树带形成了,将新区和老区无缝对接起来。说起当年,城市最初规划时,很多人不解,怎么会把大钢厂建在远离老市区的黄沙滩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会不会让黄沙给埋了,也难立马知晓。现在终于明白过来了,距离不是问题,问题出在过惯了出门倒“恶涩”(垃圾的方言或来自古语)倒“涮锅水”的老日子,哪知道环境变化会改变一切呢。

“二道沙河”和麻池之间,还有个“万水泉子”,那大约是包头沙漠里唯一的小绿地和小湿地,泉水横流细小,多少连着黄河,偶有羊群出没和水鸟栖息。因为乱草丛生,人们索性把它叫做“乱水泉子”。那时的人们也不懂得湿地是老天爷的肺,只觉得它种田田不收,放羊羊难拦,走路绕着过,水也喝不得。但它的位置不当不正,位于麻池北边扩大了的新市区中央,是填了还是就那么搁着,当时一下子也无主张。但不知在哪位高明也超前的城市建设决策者手里,“万水泉子”开始值大钱了。在上世纪末,一个城中草原赫然出现在“万水泉子”的乱草丛里。现在人们把它称作赛汗塔拉,也就是“美丽的草原”。

到包头看塞上春颜秋色,在东河老区有“转龙藏”,位于东河溪流的小山岭上。到新区,就是昆都仑水库和昆都仑召庙。再远一些,就是山里的武当召和达茂草原。家门口就有个诺大草原,这也是城建奇事。每逢去包头,都要在那里兜一大圈,早上去,傍晚还要去,每次都会在城市里找到身处草原“天宽地宽心也宽”的感觉,也知道了他们为何如此喜欢草原上的长调。

赛汗塔拉草原很是不小。从西入口进去,过了有些现代气息的低层商业楼街面,一直循着林荫道向东拐,一大片草原就出现了,但这草原不是那种西北习见的干旱低矮的草原,因为有水,倒像是置身于呼伦贝尔的多水草地上。面前是芦苇、茅草和蒲,远处可见白色的花和黄色的花,也有羊儿出没,也有人工移植的花草,长势旺盛。远处是隐约可见的会堂穹顶和办公楼的身影,镜头拉远拉近,有着天外有天的感觉。草原的深处还有河,那就是万水泉泉眼汇集的小河,麻头鸭子浮来了,得意地叫了两声,然后就一头扎入水中。不管是当地人还是外来人,都喜欢来这里,绕着走一圈,快快地走也要两个小时。有游人告诉我,市里计划再向南扩。看他们所指方位,向着麻池,向着黄河。也许,昔日九原的麻池城,用的就是“万水泉子”的水。万水泉涓涓流水流入黄河,润泽九原的一片土地,维系着这里的历史生机和今日繁荣。

草原看到过多次,各有各的模样。在包头小住的几天里,也去了一趟达茂草原。那里的风光也秀丽,有黑绿的草滩,有白色的山梁,还有一处遍地奇石的小山谷。山谷深处,有个很早就留在山洞里的小祭台,一位年老的祀者在守望着。这是祭祀成吉思汗弟弟哈萨尔的地方。在此祭祀哈萨尔,是因为这里的达尔罕草原部落是他的宗人和后裔。在这里,我向祀者问声好,没有哈达,但折枝侧柏,点燃在香炉里,也是对古人的敬意。

我几乎走尽了这里的山谷路。小山谷里有奇异的小石林、绿的侧柏。青黑色的是石林,很像草原上的一处微型琅琊山。它坐落在一架大山的东山腰里,大山是红的,石林却像是墨玉雕成的。天地造化,草原上竟有在哪里都不曾见过的地质奇观。这里的河也向着黄河倾斜,只是比较蜿蜒曲折。

最打动人的,还是旗政府所在的百灵庙镇和百灵庙。那里发生过绥西抗战著名的百灵庙大捷,是蒙汉军民共同抗击侵略者的一方圣地。百灵庙原名广福寺,因为是哈萨尔后人达尔罕贝勒主持建造的,又叫贝勒庙。百灵庙镇有一条艾不盖河,汇入腾格淖尔,这里自然资源丰富,白云鄂博铁矿和稀土矿就在达茂草原的旷野上。

百灵庙是草原上比较罕见的庙,以汉式重檐宫殿结构为主要建筑特色,与武当召的藏传佛教建筑风格有明显不同。百灵庙建筑面积8000平方米,有五大殿、九佛塔、36处僧院。这里的人气很高,转经筒前排着长队,也不尽然是向神佛祈福,很多是希望安康的习惯行为。庙里也有长明的酥油灯,但很少有香烟缭绕的雾霭。寺庙的后山上,苍松翠柏,一层一层很有景深感。以百灵这样的漂亮名字命名,固然会带来草原百灵鸟的歌唱联想,但最初百灵庙还是贝勒庙的一个转音。旧日信众欣然接受百灵这个名字,也是他们的愿望,特别是牙牙学语的孩子们,有什么比百灵鸟的歌声更动听。这几年牧民的生活越过越好,养一只“四齿子羊”,就是几百千把块钱,“电奔子”替代了牧羊马,惬意得很。不过,年轻的牧人还是要不时地去过套马瘾,毕竟他们是在马背上长大的,搂起缰绳来更帅气更威风。

在百灵庙的草原上,不由地再次想起那城中的“万水泉子”和大草原。这里和那里,都显现了草原城市的辽阔和气派,谁说城市就是城市,都市里的绿色与草原上的绿色是可以交融的,也能够交融。

黄河的水色与城市能不能更好地融汇在一起,我也去新建的黄河大坝看过,河堤下的树,河堤上平坦的公路,河上不时有巡鱼艇啵啵地驶来,好一派北方水乡风光。这是包头的黄河湿地。黄河从来没有给包头添过麻烦,偶尔在开河季节里,会有几天流凌引起的紧张,以前是需要炸凌块的,现在疏导河道的办法多了,也就安之若素了,倒是也有人像洮河边的临洮人一样,赶到黄河边去,去寻找黄河流珠的新感觉,但这里的纬度高,冰块大,要说是河流玉璧,或许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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