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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子成龙02-老爸讲述:从小是个好孩子

小松被学校退回来好几天了,家里那种阴郁的气氛却一直没有散去。这件事情太大了,来的太突然了,我们都没有思想准备,我们需要时间来消化。

俗话说:“痛定之后,其痛更深”,一想到儿子退学的事,我的心就像刀剜地疼。本该在学校读书的小松,现在却整天在家里无所事事地晃来晃去,一看到他那一米八的傻大个子,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听说,大学生被学校劝退的概率比患癌症还低,我就不明白,这种小概率的倒霉事情怎么就落到了我们家。

可小松对这件事却好像并不是很在乎,除了第一天怕我揍他,有点战战兢兢的,后来几天看到我并没有动武的意思,他很快就放松下来,该吃吃,该喝喝,有时还轻声地哼几句校园歌曲,好像被大学退回来的不是他,而是我们。

看着小松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我真想上去扇他两巴掌。因为他打碎的不光是他自己的前途,也是我们全家人的“大学梦”,这件事实在让我们太伤心了。和太太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我们两口子长吁短叹,不知道在培养儿子的问题上,我们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这十几年,我们在小松身上寄托的希望太大了,所以一旦这个梦想被摔得粉碎的时候,我们都心疼得受不了。

当年从怀上这个孩子开始,我和太太就开始了对他精心的培养。听人家说“胎教”对孩子的成长很重要,母亲怀孕的时候要多听音乐,让孩子在娘肚子里就接受艺术的熏陶,于是我们也决定不能少了这个重要的艺术启蒙环节。但当时我们收入都很低,家里没什么钱,没有录音机,听不成音乐。想用收音机代替,可那时的电台音乐节目很少,什么时候播放音乐我们也无法掌控,就算是收音机里正在播放音乐,也不一定就是太太喜欢听的。好在我年轻时是个文艺积极分子,会一点乐器,于是我从朋友那里借了一架小电子琴,没事就给太太弹几首轻松优美的乐曲,夫妻携手,坚定地把“怀孕期音乐启蒙教育”进行到底。

那时候我们住的房间很小,到处都塞得满满当当的,八平方的小屋子里竟然就没有摆放电子琴的地方。我灵机一动,把琴摆在高低柜的顶上,我站在凳子上弹琴,高矮正合适。现在回想起当年那有些滑稽的情形——一间小屋里,老公站在凳子上弹着电子琴,腆着大肚子的太太躺在床上微笑着听,就像是卓别林电影里小人物苦中作乐的一个片段,真是既可笑,又伤感。

小松四岁就上幼儿园了,我和太太对孩子的早期教育非常重视,考察了我家周围的十来个幼儿园,经过严格筛选,最后选中了一家“童星艺术幼儿园”。那里的条件非常好,每个教室都有钢琴,老师都是艺术师范学院毕业的高材生,个个能歌善舞,有丰富的教学经验。不过人家收费也很高,且不说日常花在孩子身上的费用,光赞助费人家一张口就是八千块。八千块呀,那时候的八千块差不多相当于现在的四五万,是我和太太大半年的收入总额,但为了孩子的未来,我和太太一咬牙,交!为了孩子咱必须得豁得出去。

从那以后,我们一路花着巨额的赞助费,让小松上完重点小学、重点初中和重点高中。尽管总是学校倒数前三名,但我和太太坚信: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多和学习好的孩子在一起,总会受些正面的影响。

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我们全家都高兴极了。我专门到父母安息的陵园,把小松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摆在墓碑前,告诉老爸老妈:您们的愿望终于实现了,您们的孙子辈中,终于也有了大学生了!我知道他们二老一定和我一样高兴,因为他们活着的时候,心里最大的愿望就是盼着大孙子顺利考入大学啊。

小松上大学后,我以为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因为有朋友告诉我,孩子最关键的是高中阶段,能不能闯过高考的独木桥,全在高中。一旦上了大学,一切就安全了,压力就小多了。大学教育与高中教育不一样,只要稍微努点力,毕业是不会有问题的。我想想也是,周围这么多同事的孩子,听说过初中降班、高中降班的,从没听说过大学降班的。于是我就把紧张了十几年的心放下来了。

小松刚上大学的那段日子是我们家最欢乐、最幸福的一段日子。我和太太像是完成了一件艰巨任务的士兵,可以快快乐乐地躺在草地上晒太阳了。我甚至还跟儿子说过:“上了大学你就是成年人了,爸爸以后不会再像你上高中时那样管教你了。电视里不是总提倡父子之间要像朋友那样相处吗,那好吧,我们以后也试着像朋友那样平起平坐吧。”

太太在旁边看着我们父子俩这样亲亲热热说话的情景,感动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感慨地说:“这么多年,为了教育小松,你们父子俩成天紧紧张张的,今天这个吼,明天那个哭,有时候还摔盆摔碗地折腾,我都快烦死了,那时候我就愁啊,心想,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现在好了,看着你们用这种语气说话交流,我真是太高兴了,这才像是爷俩嘛。”

谁知道,我和太太都高兴得太早了。儿子竟然被学校退回来了。丢脸啊!难过啊!这个臭小子酿成的苦酒,全家人都得跟着他喝。

在这期间,我也曾试着和他聊聊,探讨一下他今后的路打算怎么走,但每次都是以平和的谈话开始,以不愉快的结尾告终。我也奇怪,我平时说话挺顺溜的,可一跟儿子说话就结结巴巴,甚至有点语无伦次,好像有很多话一下子堵在嗓子眼,乱作一团。儿子那边呢,我一说话,他就耷拉着头,撇着眼,一副不爱搭理的样子,让我真想过去踹他两脚。可是孩子这么大了,再靠武力收拾他已经不合时宜了。

自从小松从学校退学回来,我突然瞧他什么地方都不顺眼,走路的样子,说话的方式,身上的打扮,头发的样式,哪都不对头。

穿T恤衫为什么一定要把领子竖起来?什么?那样显得酷?狗屁!马上给我翻下来!

走路为什么要耸着肩膀?跟我学的?胡说八道!立刻给我改过来,重新走一遍给我看看!

吃菜为什么总挑肉吃?没有?胡扯,我这一直看着你呢,立马把那一盘素炒菠菜都给我吃了!

洗碗为什么总是不干净?水太凉?活该,今天我就在这站在这看着你洗,再不好好洗我大嘴巴抽你!

我和儿子的对立逐步升级,家里的气氛充满火药味。

每到我和儿子较劲的时候,太太就会叹气道:“唉,这日子过的,你们爷俩天天这么吵,我都烦死了。儿子已经退学了,你再骂他有什么用啊?你就这么看不上咱们儿子吗?”

其实,有时候我自己也在琢磨,我跟儿子这是怎么了?自己亲生的儿子,怎么就变得这么“水火不相容”了呢?

俗话说:老婆是别人的好,儿子是自己的好。我却是正相反:我看我老婆哪哪都好,我看儿子却哪里都不顺眼。有人说,儿子是家长的镜子,在儿子身上总是能看到家长的影子,我对这个说法深表怀疑,因为小松身上几乎就没有一丁点我的影子。比如说,我从小就喜欢学习,记得小时候铅笔是三分钱一根,冰棍也是三分钱一根,别的小朋友向妈妈要了钱不是买冰棍,就是买糖果,可我经常用妈妈给我买冰棍的钱,买上一根铅笔,再用家里的废纸订一个小本子,在上边写写画画。等到我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已经会写很多字了。可是儿子呢,什么都喜欢,就是不喜欢学习,一说看书就头疼,他的很多课本,读了一个学期还是崭新的,根本就不翻;我给他买的一些外语磁带,到现在上边的包装纸还没有撕开呢。

唉,我有时候甚至想,这小子是我的儿子吗?是不是在医院的时候抱错了?可是看到他那宽宽的脑门,越长越像我,不是我的儿子又是谁的呢。

太太劝我说:“既来之则安之,事情已经发生了,整天这么气哼哼的有什么用啊,家里人人都啷当着脸,你说我看着心里能舒服吗?”

我也不愿意让太太为这点家务事难过,于是我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尽量不去想儿子的诸多不是,有时看到一些不顺眼的事情很想发作,但为了维护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也尽可能假装看不见,让家里勉强保持一种相对平静的生活气氛。这样过了几天,家里倒也相安无事。

那天儿子出去看电影了,我跟太太一边喝茶一边又说起小松的事情,我依然气哼哼的,断言这个不争气的小子基本上就算是废了。

太太说:“你呀,就是因为儿子退学回家心里别扭,所以就看他哪儿都不顺眼。其实咱儿子小时候挺乖的,你曾经写过一篇夸儿子的文章,还在北京电台一个专题节目里广播过呢。”

“是吗?我还写文章夸过那臭小子?我怎么不记得?”

“哼,我记得清清楚楚,文章的题目是《好样的!我的乖儿子!》,是写小松住院的那档子事。”

经太太提醒,我也想起来了,确实是有这么回事。

那是小松6岁的时候,一天晚上太太在卫生间给他洗澡,儿子淘气,一边洗澡一边蹦蹦跳跳地玩,快洗完的时候,太太到房间里给儿子取浴巾,嘱咐他站在原地不要乱动。可这小子淘气,依然乱蹦,因为地滑,他一下子摔倒了,脑袋重重的摔在地板上,“咚”地一声,把我和太太都吓了一跳。我赶紧跑进卫生间,抱起儿子,发现他后脑勺摔破了,鲜红的血顺着我的手指流下来。

我和太太顾不上换衣服,赶紧抱上儿子,穿着拖鞋一路小跑送到附近的天坛医院治疗。从大夫严肃的表情上,我们知道这一下摔得不轻。

大夫说,伤口挺大的,需要缝合,为了不影响孩子的智力,只能局部麻醉,会很疼的。

疼也得缝合啊,我当时真的很舍不得让儿子受这么大的罪,可是我也知道,在头部使用过多的麻药,对儿子将来的智力发展是有不良影响的,我只好同意医生的治疗方案。

在手术室门前,我抱着小松,嘱咐他说:“一会儿医生叔叔要给你缝伤口,有点疼,你一定要做一个坚强的好孩子,不要叫,不要哭,行吗?”

小松点点头。其实他并不知道手术有多疼,只是听爸爸的话而已。

我说:“如果一会儿手术的时候你不哭,我会给你买一个大大的变形金刚。好不好?”

小松咧咧嘴笑了,说:“好”。

在手术室里,我把小松抱上手术台,站在一边看着医生像纳鞋底子一样在我儿子头上一针针地缝着,心疼得不得了。可奇怪的是,居然没有听到儿子的哭声,连做手术的医生都惊讶地说:“这小伙子真行!

当我把儿子从手术台上抱下来的时候,他含着眼泪骄傲地对我说:“爸爸,我没哭!”那一刻,我这个大老爷们却流下了眼泪。

伤口缝合后,还要留院观察。医生特别嘱咐说,要观察是否有颅内出血,如果颅内出血就会压迫神经,就会有生命危险,家长一定要时刻注意孩子的情况,随时准备抢救。那一夜,我和太太一分钟都不敢合眼,死盯住儿子那缠满绷带的脸,静听着他的呼吸。   

凌晨三点多,儿子突然醒了,他望着我们,非常平静地说:“你们睡觉吧,我说过的,我没事。”

他的话音是那么坚强、那么懂事、那么体贴,很难相信他是个刚刚摔伤、刚刚手术、伤口还在疼痛、只有6岁的孩子。

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我每次回忆起来还会感动。和太太一起回想起那些让人感动的往事,我对小松的怨气好像也减轻了一些。

我感叹道:“唉,小松小时候确实是个好孩子,谁知道长大后是这么一个德行。如果儿子永远不长大,总是6岁时的样子,总是那么可爱、那么乖,该有多好啊。”

太太苦笑道:“如果儿子真的永远长不大的话,你会比现在更着急。”

我想了想,也笑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付颀,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金融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国金融文学》杂志副主编。主要作品:长篇小说《影子行长》、《父与子的战争》,长篇报告文学《金融大潮冲浪人》、《舞动的K线图》、《重塑的丰碑》,中篇小说《我爸是行长》、短篇小说《贷款》、《假币》、《收债日记》、《一根筋》、《邻居》等。2012年被中国作家协会、中国文联、全国总工会、文化部等四部委评为“全国优秀文艺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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