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家里一直有狗
我那时自己爬到椅子上还费劲的时候
家里来一条大狼狗
很大
哥哥特别喜欢
每次大狼狗要进屋
我就能慌乱地爬到椅子上去求生
现在想起来
那只狗可能是黑贝或者叫德牧
耳朵立着的
特别帅
突然有一天下落不明
再也找不到了
十一二岁的哥哥发动了所有的力量
全城搜捕都没有消息
七十年代那个物质不发达的年代
我们家里还留下来
一张哥哥和这只大狗的照片
哥哥哭了好久
大狼狗再也没有回来
……
后来家里又养了几只狗
我都没啥印象了
最后一只狗叫“花花”
它其实并不是一只花狗
就是每次叫它的时候
我们就喊“花花，花花，花花……”
它无论在天涯海角都能闻声而回
我八岁的时候
是我人生第一次搬家
那时候没有搬家公司
只能请亲朋好友来帮忙
妈妈还得和女眷们
一起战斗在新家的厨房里
给帮忙搬家的人做饭
一次搬家怎么也得一两天的时间
到处
乱七八糟
有人聊天
有人抽烟
还有人喝多酒的耍酒疯
厨房里的厨娘们
平时也不多见面
家长里短的
聊得很是欢畅
我家有一个挂钟
每天都要用钥匙上弦
到整点和半点就会敲钟
走起来“咔嗒咔嗒”
听起来很清脆
钟摆外面
镶着一面精致的玻璃
玻璃上雕刻了几朵雪花
……
我亲眼看见那面钟
躺在新家的院子里
被一个帮忙的小伙子
踩碎了那面有雪花的玻璃
小伙子一点愧疚感都没有
大家都觉得挺正常
人家都是免费来帮忙
弄坏点东西
怎么好追究
可是我心里一直很愤懑
后来那面钟又挂在新家的墙上
只是那块新补的玻璃
是一块普通的玻璃而已
再也没有雪花的灵性了
那次搬家，最后一车把狗“花花”
也给带来了
人们在往屋里搬东西
其中有个人拉着“花花”要进院子
“花花”怎么也不肯进
人们找来父亲
父亲也怎么也拽不进来
就把它拴在了家门口边上了
后来花花渐渐习惯了新家
院子里也有它的家
平时它可以随便出院子
到草原上玩
追旱獭
逮兔子
……
一晃就到了冬天
漫天飞雪
院子里一片白茫茫
花花的窝里
妈妈给垫了厚垫子
也给做了棉门帘
外面还有草袋子门帘
狗食和水
被冻得硬邦邦
每顿饭
妈妈都要把花花的狗食盆放在炉子上热化
再给放上些新的剩粥剩饭
端出去
顺便再把院子里晾的衣服拿进来
衣服都被冻的硬硬的
一不小心就会给撅断
所以收晾衣服是要小心地举回家
放在暖和地方慢慢解冻变软
在家里再晾干
这一日我负责喂狗
刚撩起狗窝帘子
花花就警觉地叫了起来
我看到几个毛团团差点滚落到外面的雪地里
花花当妈妈了！
后来花花又当了几次妈妈
花花一直跟着我
我上学也跟着
那时候的教室都是平房
我进了教室
花花就在门外等我
同学们都笑话我
我也觉得丢人
每次到学校
都要吓唬花花
让它赶紧回家
它吓得不敢在教室门口等
就在校门口
又有同学和我说
我又到校门口吓唬它
它只好就回家了
或者躲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了
每次放学和同学一起走回家
花花总会在我们身后跟着
也没有人觉得有啥别扭的
我也不知道它是啥时候跟上我的
花花从来不咬人
也从不看家
谁来家里都欢迎
每过一阵
当地就要打狗
打狗队的人只要看见狗就抓走
给扔到大车上
狗无论是在院子里
还是在外面都抓
花花突然不见了
不见了好久
我问爸爸妈妈
他们说：可能是被打狗队给弄走了吧
我吵着要花花
大人们都很坦然:人家不让养，回来也得给抓走！
我开始自己上学，回来也没有一个摇着尾巴的小黄狗接我了
过了五一
天气暖了
万物复苏
草原上的野花五彩斑斓
四十出头的爸爸每天晨练跑步
这天他又早早起床
听见院子门滋啦滋啦地响
一打开门
竟然看见了花花
爸爸赶紧让它进来吃饭喝水
可是它不肯进
转身向外走
走了几步就回头看看父亲
父亲觉得奇怪
跟着它走了出来
就这么走走停停
大概有个两三里地
有一片树坑
就是人们挖好准备种树的坑
一般都是一米见方
里面杂草丛生
父亲跟着花花又继续走
花花在一个树坑边停了一下
就跳进去了
父亲走进一看
原来花花有当妈妈了
足足有七八只小狗狗拱来拱去
还没睁开眼睛
父亲赶紧回家把我们叫起来
我们也把邻居家小朋友叫起来
每个人都拎着篮子
接狗狗母子回家
我还记得那天
可能是个周日
小朋友们都不上课
我们仿佛过节一样
欢天喜地得在草原上排着队
小心翼翼地把装狗宝宝的篮子顶在头顶
一旦花花能够得着
它又会叼回树坑里
这段故事在当地被传为佳话
花花巧妙地躲过了打狗队的追杀
还又生了一窝宝宝
在困境中
审时度势请家人帮忙回家
后来花花一直在我家
不记得它活了多少岁
也是当地的一只有名的老狗了
……
从不会专门想起它
也没有机会专门惦记它
它是一只曾伴我长大的小土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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