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鬼

说说可怕的太平房
有点恐怖的。我小的时候（多小）刚满6岁上学了。父母个子不高，导致我也不高，要是说那时候缺乏营养，就象现在的四五岁的儿童。不是非洲也似非洲的。更没有现在的儿童上学放学接送的习惯。虽说是农村天地，人烟稀少，可是治安是相当不错的，就是怕鬼。
       那是60年代的，父亲去的单位是一个国有大型企业，按当时说是亚洲第一大的厂家。建厂是先生产后生活的。来了以后是没有住处的，只有租住农民的房子的。我们家也太穷了，租住的是（象山西一样的地方窑洞多的）一个荒沟，沟深有三四层楼高吧，只有两进院子，还离的有500米远的，整个沟有五六公里长，狭窄的地方也是只能一个人通过，人造的院子是找一个宽敞的地方，再人工开挖修造形成一个院子，也是四方形的，中间一块空地盖了三间草房，有两边掏了四孔窑洞。沟上边也是梯田，沟沿上有众多的野石榴树，还有很多的柿树。其他就没有人烟了。我们家不敢住窑洞，就租住了唯一的三间草房。不过周围都是沟壑纵横的，没有人家住的。按现在说绝对是一个世外桃源的地方了，可是分年代的，那个时候都是向往城市带高楼大厦的。等到刮风下雨的时候也听瘆人的，风都是带哨音的，平时干枯的沟里水也陡然有一人深的，带着干树叶和草哗哗的流淌，风声、雨声和雷声夹杂在一起，老人就说：“小孩子别乱说话啊，老猫要来了啊。”那时候也是小孩子最听话的时候，真的怕有什么平时大人吓孩子说的狼啊、野猫啊来家里，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
最可恨的是我上学的道路上经过唯一的两边都是沟壑绕不过去(厂职工医院的太平房).有一条羊肠小道从它门前经过，（距离太平房的门口就是三米吧）。我就天天从这里上学和放学得有四趟。一片荒野就一个孤淋淋的一个红砖瓦房（有20平米吧），双开门。里边除了两个用砖和水泥做的两个床，而且血迹斑斑的再无别物。实在是瘆人的。再加上那个昏暗的小灯泡亮着，远处看还一闪一闪的，象个鬼火似地特吓人，连大人从哪里过也是头皮发麻的，应了那句话叫近怕鬼远怕水的。
        那时候也没有业余生活的，晚上吃饭的时候一个院子几个大人就开始聊天的，尤其是爱聊鬼的故事。说的都是有鼻子有眼的，也是惟妙惟肖的栩栩如生的描写的。我们小孩子听了害怕，不听吧还想听，实在是很矛盾的。比如说行政处的人在看新楼房的体会的，（新盖的一栋筒子楼房，那时候盖楼是从来没有围墙的，因为那时候也没有人偷材料的，都是老实的要命的工人和农民的。晚上也是他一个人看的，方圆几百米也没有人烟。一个人睡在一楼的大门口的一个屋子，没有窗户和门的，四周全是旷野的。）他就说了亲自的感觉。他说：“每天晚上12点以后楼上都有象小孩子跑的咚咚的脚步声的，闹的我睡不好觉。我一开始还以为是真的又小孩子来捣乱的，结果上去什么也没有的，我就清楚了一大半了。是小鬼捣乱了。不过我自己的屋子里是不断烟火的，只要不到我的屋子里来我就不管了。有一天闹的特别厉害，好像是一群小孩在上边跑的。我生气了，我倒要看看人和鬼的区别，我就把我做饭的柴火灰装了一瓦盆撒到了二楼的过道上了，第二天早上我去看，好家伙啊，小孩子的脚印都满了。看样子就是七八岁的小孩子的光脚丫子的脚印。我年轻，他们不敢找我的事情的。”说的我们毛骨悚然的。象这样的故事天天也听的太多了。所以那时候也特怕鬼的。
还有一次是我们家的养的几只鸡出去好长时间没有回来了，我妈叫我去找找。我就跑到沟上边一边啵啵的叫着一边往前走。人说猫记千狗记万小鸡还记二里半的。那时候都是野地的，鸡也跑的远的，远远不止什么二里半的，我都走出三四里了也没有找到的。走在一片荒草沟壑之间，我胆小的心灵也害怕的，说着说着就来了，看见黑压压的一片乌鸦的。那时候看见乌鸦都知道是霉气的事情的，都是要吐吐沫的，我离它们已经是一二十米了，还是上下翻飞的，围着一片象抢什么东西似的，当我再近一点的时候我看见了，是一个死孩子，叫它们吃的只剩下一个头颅了，连害怕和恶心的。我掉头就往回跑的。一直跑到家给我妈学了一遍的。我妈说别怕的。此地的风俗习惯是小孩子死了是不埋的，都是扔了叫什么狗啊、狼啊、乌鸦啊吃了的。实际上我以后还看见过好几次的。自己觉得都不敢乱走的。可是我们养的鸡还是到了晚上就自己回来了，不知道鸡害怕不害怕的。也不知道它们到底能跑多远的。
        还有一天大人们说太平房出事情了，说是尸体诈尸了，头天晚上尸体两个还都在水泥床上，第二天不知道怎么弄的都跑到地上了，而且说手和脚都磨烂了，吓的我们捂住耳朵不敢听的，可是还是听清楚了。最后怎么落实的大人们也没有回音的。
        沟沿上有好多柿子树的，一等到秋天刮大风下大雨的时候，那红红的柿子就会落到沟里边的，那时候我们就跟着大人到沟里边拣柿子。不过我小孩子还是很害怕的，老是走在大人的中间的。因为他们当地有关葬人的习惯，一个是土葬埋在地下的，一个就是在沟里挖个洞把棺材放在洞里的。（不是悬棺的，很低的）每个沟都有好多棺材的，有的是一个，还在洞口拿砖封了口，故意留一个孔，好像是通气是的。有的是什么也不封的，就那么亮着。有的好像是家族似的，放了好多棺材的。我们小孩子也是吓的够呛的，有的装孬的还故意吓唬人，突然大喊“出来了!”瞎的胆小的孩子乱跑乱叫的。可是还真有大胆的进到洞里看的，还掀开棺材盖看看的。那时候的恶作剧也不少的，装什么李大胆或者是王大胆。
        天长的时候还好比较亮堂的，尤其是到了天短的时候，五点半就要黑了，我放学回来经过的时候总是提心吊胆的。你不知道，那时候一个是死人多，因为只有这么一个太平房，周围的农村也来职工医院看病的，再一个是厂里事故也多的，属于基建时期。经常是里边躺了几个尸体的，两个水泥床满了就放在地下。正常的情况下是有尸体太平房是不灭灯的，而且大多数还不关门（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关门的原因）。我当时那么小看见灯亮着更害怕了。不看不是的，偷看一眼哇里边有两个，吓死了，脚下生风一样的跑起来了。更可怕的是有的时候里边放不下，就放在门口了。我要从尸体旁走过，你想有多可怕吧。
        有一天放学，因为上了四节课放学就晚了，班主任也负责的来布置作业的啰嗦了几句，就到了六点半了。学校离我家有五六里地的路程，离那个害怕的鬼地方也有两里地的。眼看天就要黑了，我就象兔子一样的往家跑的。怎么跑也来不及了，远远的就看见孤淋淋的太平房了，可惜快到了的时候还是天黑了。
        我心里想快点冲过去的，就是象现在的刘翔一样的速度不往两边看一直冲过去。我还隐隐约约的看见亮着灯，也就是15瓦的灯泡吧。我离它还有五百米的时候我放慢了速度，为的是留有足够的力气一鼓作气冲过去，而且还仔细听听后边有没有脚步声，胆怯的不自主的往后看，结果是什么人也没有。
三百米、二百米，还有一百米了，我做好了冲锋的准备。心里暗暗喊着开始冲锋，我加速了，以百米的速度象前冲的，当冲到太平房门口的时候故意低头看路不往两边看的，省的加大恐惧感的。好不容易冲过去有30米了，心里好像有点放松的，头还是没有抬起来的，刚想放松点，突然有一双大手抓住了我的双肩，听到说：“小鬼，别动啊，猜猜我是谁？”。哎呀我的妈啊，吓死我了，是鬼抓住我了。我登时就迷糊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实际上我吓昏过去就一两分钟，还是小孩吗，要是老人就玩了）。看见一个大汉搂着轻轻的拍着我的脸蛋说别害怕啊，我是人，和你爸一个单位的，喜欢你才抱你的。我还是仔细的看它，是不象鬼的。挺和蔼的，他说：“我还去过你家的，想不起来了吗？”。我仔细看看真是的，就是前两天还去过的，他是在单位分的自留地里种菜的一个职工的。
我慢慢的缓过劲了。我说：“我害怕，你送我回家吧，”。他点点头，一直抱着我送到了家，我的历险也没有敢给父母说的。实际上给我的伤害好大的。
        那是腊月的一天，我放学比较早，到了那个地方也就是下午三点的样子。看见围了好多的人，还有穿白大褂的大夫吧。我就壮着胆过去偷偷的看吧。看见太平房门口的担架上躺了两个人，穿着还挺华丽的。偷偷的听大人说是一对新婚夫妻洞房花烛夜的，早上就完了。
原来是农村结婚，父母都怕新婚的儿子和儿媳冷，生了一个蜂窝煤的炉子在屋子里，而且还不够，又把烧的红红的蜂窝煤拿火钳子加过去了两块煤。现在的人都懂的，刚生的煤炉子一氧化碳就够多了，又加了两块蜂窝煤进去那就是找死了。而且是新婚老人们谁也不想早上喊他们起来的，一直等到快中午了，（心里想小两口该亲人差不多了）。等到敲门就敲不开了，强行打开门两个人早就硬了。不过那个时候是有规定的，煤气中毒什么的三天不准入葬的，医院头天抢救看没有什么希望了就不管了，后来也没有人管了，就在门口放着，风一刮连头都露出来了，我一个七岁的小孩从旁边过怎么能不害怕呢。一直到现在还记得她们的脸庞。特别的白 白的象白纸一样。实际上年轻人尤其是刚结婚的死的又安详的还挺好看的，比活人就是白一些的，所以我就认为鬼是发白的。到了晚上老是做噩梦。因为这个妈妈说我魂吓掉了，按照老风俗给我叫了还几次魂。（就是等我睡着了，拿个农村的勾担，钩子上挑着我的上衣，到屋子的周围，再到院子的周围，嘴里念念有词的说着**回来吧！回来吧!喊着我的小名，要围着我爱去的或者玩的地方到处转几圈，说回来了）。最后把衣服盖在我的身上。别说，还真的见效，凡是叫完魂我的精神总是会好好多的。
        旧伤未除心伤来也，厂里出事故了。锅炉房爆炸了，炸死了三个人，我一放学就看见门口放了一片，吓的我不敢靠前的。到处是血迹，看出来是少胳膊没腿的，吓是我在离几十米的地方停留好长时间，最后没有办法只有捂着眼睛捂着鼻子从人间通过，侧眼一看哇脑袋都烂了，吓的我是魂飞魄散的。撒丫子就跑的。跑到家还心通通的跳个不停。
        睡醒了，感觉我怎么就在太平房的隔壁，听见里边的死人在说话的，我使劲的在挣扎。说话还挺热闹的。就隔了一道墙。我都吓的半死了。使劲的喊没有人理我的。挣扎挣扎终于一身汗的吓醒了，原来是一个可怕的梦。妈妈也吓坏了，第二天晚上还少不了我妈给我叫魂的。从那个时候起我就不敢一个人上学和下学走那里了，总是在等有两三个人走的时候我再跟着走的，还想走在中间，老是瞻前顾后的。所以上学也爱迟到了，老师问为什么迟到，我也老是呜呜的答不上来的。我的脑子也受影响了好长时间。本来我是优等生的，到了四年级的时候我的成绩成了落后生了。多可气吧，一直到了初中，我们家搬走了，不再经过那个地方了，才好了一些，成绩才慢慢的赶上来了。
        我在一天天长大，下乡、当兵。我成人了。但是儿时的惊吓老是围绕在我的脑海。我确实胆大了，参加过不少的送人仪式或者是（擦洗、穿送老衣一类的白事）。但是那个儿时的惊吓老是挥之不去的阴影。
        在梦中还是老有它的印象，心脏还是在澎湃的跳动。终于有一天我进去了，那是我父亲去世了，我给他擦洗，穿衣服，没有胆怯的感觉，可是我看到那个老的不能再老的水泥床的血迹还是有儿时的记忆，我不怕了，我象正常一样的没有感觉的，人生就是生生死死的。现在我也到了这个岁数了，那个太平房早就灰飞烟灭了，取而代之的是新的殡仪馆，那是带冷藏的冰柜。人生就是这么回事情了。早晚都是要去哪里集合的。理解理解的。
        老太平房的地方现在已经是宽阔的大街了。大街的两旁都是店铺。已经没有几个人知道那个时期的事情了。具体的那个位置还是几个饭馆，我心里老是有阴影，所以我是从来也没有去过那几个饭馆吃过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