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好时,就把自己放进去(图片源自朋友)
迷章
该蹚过几条河
泊往哪个津渡
才适合在浅草泛青的岸边
安心种一粒生活的麦
——我知江水汤汤
却泊不稳半叶漂泊的舟船
跋过哪座山峦
向何处的川泽踱步
才适宜死心塌地
适宜长舒一口气
继续扬这一程张望的帆
在苇条飒飒的深秋
我埋一株辗转的新芽
为作别预演
惦念是满的
只备孤独四溢的杯盏
我要如往日般隐忍
以保有爱与哀伤的分寸感
隔着层层迷雾
恒久地眺向生活的岸
——守稀缺的孤独和领地的空旷
以逡巡于斑斓的琐碎外
也放三五颗栗子进去(摄/凤桥君)
附录:
转眼秋已浓。都说一层秋意一层凉,这凉意似秋之婢女,迫不及待地四处奔走,以丝丝清冷宣示着这四分之一节气的更迭。
似在某个清晨一觉醒来,便收到了凉意袭来的消息。是时候将应季的衣物和被单置换出来了,于是挑周末捯饬衣柜。
在秋高气爽的时日里,暖阳将婆娑树影轻绘于晾晒的被单上,随着光晕的强弱,摇曳的树影便忽明忽暗忽浓忽淡影影绰绰地幻化着,似一双半梦半醒的惺忪睡眼,在阵阵秋风的鼓荡间,疏影里递送出缕缕清香……
暖阳归时 疏影婆娑(摄/华迅)
时有稚子嬉闹其间,有人声鼎沸其间,有阿猫阿狗追逐其间……一幅久违的清闲光景跃然眼前。这恍若重现的昨日让我恍惚间回到了十数年前。
在我离开家外出求学以前,一个固定的画面会时常出现在我的日常生活里:两个大大的铁洗衣盆,一个黑面木底的搓衣板,一个半退红漆的木板凳,一个带着横梁的小白盒,一把黄木黑毛的刷子,两根细长的晾衣绳上一件挨一件晾晒着的衣物,还有母亲。
我忘了从何时起,每每放学回家推开大门,便看到院落里水泥铺就的小路边上搓衣服的母亲。
她坐在小板凳上,将身体弓成一个“C”字,好让全身气力都使在铁盆中斜倾着的衣板上。
在她上下来回的搓拉中,搓衣板发出生脆有力的唰唰声。
每搓三下她便会在搓衣板与铁盆的间隙之间蘸一次水;间隔三五个来回,便从一旁的小盒中蘸一撮洗衣粉仔细地抹衣服上,而后继续这样的频率……
有时正巧我在家,她洗完衣物便叫我帮忙倒水。我们将半铁盆水吃力地抬至院墙外的枯水沟处去倒;而多是我在学校时,她便先用小盆将水舀至桶内,再一桶一桶地拎了去倒。
时间帮我们记住一切
像她教我用擀杖擀面条、用碾槽碾胡麻一样,小时候蹲在一旁帮她淘洗完的衣物时,她便也教我用搓板洗衣物的技巧。
该如何坐才能使对劲儿,要如何抓衣物才能用上力,怎样的搓洗节奏能保证不干搓,洗衣粉怎样能抹得更匀一些,着重洗的都有哪几处……
有时我在屋里写作业,那个习以为常的“刷刷刷”的声音便一直在院落中响着……
我们一家人在这一单调却有力的节奏的反复间,永远穿着干净展妥的衣服,被褥、床单也永远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风,将清香递给万物…(摄/华迅)
从暖春到深秋,从小学到初中,这个画面会在春、夏、秋三个季节里频频出现。
入冬后,渐趋寒冷,但屋外两根细长的晾衣绳上依旧会满满当当地挂上为一家人洗好的衣物、床单、被罩,这是母亲在屋子里洗好后逐一晾晒出去的。
通常在早春过后草长莺飞的二月天,母亲一早起来便会在院落的那个固定地点将两个大铁盆里放上多半盆水,“等晒到午后差不多就温了,洗起来冷热将将好”。她一边放水一边说。
春天还好些,阳光不太毒,午后搓洗衣物不算太晒;到了盛夏与初秋时节,骄阳猛如虎,即便戴了凉帽,脊背也会被晒得发烫。
我曾建议母亲将大洗衣盆搬至门廊下,这样便会凉快些许。
她说,这样一来取水与倒水会有很多的不方便,再说已习以为常,晒晒太阳也挺好。
爱,睡在春光明媚里…
于是,在我放学回家一进门,便会看到满头大汗的母亲一边费力地直起腰身问我“放学啦?”一边起身去准备晚饭。
晚饭后的我赶着去上自习,但她通常都不让我插手帮忙,“赶紧忙你的去,饭好了我喊你”。我便乖乖地夹着书去了房后……通常半小时左右,便会听到前院传来“吃饭了”的喊声。
有时她会兴致勃勃地说:“今天这顿用了二十八分钟,不到半小时。”“这顿比昨天的慢了几分钟,多炒了这个小油菜,算来也差不太多。”
冬天黑得早,有时因上自习的时间紧张,她便盛上小半碗让我在屋里先吃着,自己则端上另一个半碗去门口去帮我边搅和边晾,觉得我快吃完了,便端进来一边将饭倒进我碗里一边说“快吃,吃完了别跑,路上走慢点儿。”
晚上我写作业会较晚,母亲便陪坐一旁,我记英语单词她纳毛边鞋底。
我劝她早些睡不用陪我,她总说不困:“一家人冬冬夏夏好几双脚等着穿鞋,做的不快些哪行。白天其他的活儿等着,只能晚上叼空空。”
见她从来没有闲着的空当儿,我便说“咱家里角角落落都挺干净,我们衣服也都有的换洗,床单被罩不用换洗那么勤也可以的。”
她边搓洗边说:“衣服可以不穿新,铺盖也可以不讲究新的,但一定得干净整齐才行。”
“我小的时候,你外祖父虽然穿缝着大块补丁的裤子,但是又干净又直捋,人人见了都说先生爷啥时候都精神得很。”
如今细想,母亲对我的影响,多是借由生活中诸如搓衣、擀面、碾调料等这般再平凡不过的琐事进行的。
借由那弯腰弓背间的一起一伏,借由“你快去忙你的,饭好了我喊你”的雷厉风行,借由陪着我的无数个“叼空空”里的爱完成的。
直到后来我坐在搓衣板前时,才慢慢意识到,她头顶骄阳日复一日间搓洗着的不只是一件件衣裳和被单。
风,将爱向远处推送…
她在所有的枯燥与琐碎中,用最简单、最易被忽略的方式,在经年累月的岁月里周而复始地诠释着对我们源源不断的爱。
从前,对她说出爱我都觉得难为情;如今,我会趁她不备冷不丁地在她脸上亲一下,她边装着嗔怒边将我推开说,“去,这么大的姑娘了,没个正形”。推不开时,便也憋不住地笑了起来。
我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觉得,她越来越像个需要照顾的小孩,虽然她老说“别叮嘱了,我又不是个三岁的娃娃。”
此刻,母亲已在我身边睡熟了,我借着温暖的台灯光亮,借着中秋夜里的丝缕回忆,将母亲对我们的爱一字一句地记下来。让这点滴的爱与被爱在我们身边循环着绵延开来……
深秋的小喇叭们(摄/华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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