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时偶记（十一）| 羡慕

[酝酿]（摄/华迅）

[引子]

你要从最暗的角落进入森林之中

那里什么路径都没有

有小道或小径的地方，那是别人专属的路径

而我们每个人都是一个独具特色的奇迹

关键就在于

找出那条通往你内心真实喜悦的专属小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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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文：

在工位写策划案。没思路时，我就将凳子转半圈，对着窗外发呆。

正对窗户的是一排低矮的黑色屋顶，右边是个蓝色车棚覆盖下的车库入口，左边是个幼儿园。

在大风下的艳阳天里，周遭树木依旧泛着黝黑的颓色，像即将入冬的晚秋时节，带着一抹滤镜下的灰败感。

没有怡人的风景，没有盎然的春意，偶尔听到楼下稚子欢快的尖叫声，这并不能带给我丝毫思路和灵感。

幼儿园大门像童话里低矮的白色栅栏，栅栏旁的日光里坐着位晒太阳的看门大爷，我看不清他的脸，但从他行走和开门的迟缓动作可以判断，他应该有些年纪了。

看他在日光里晒暖阳打盹儿，我心头掠过些许羡慕。这样的羡慕曾在我的求学生涯中出现过两次。

高三时，我数学奇差无比，经常在90分（及格分）上下来回徘徊。数学带给我的痛苦算是求学路上的一部血泪史。

教我数学的是韩老师，不知为何，大家私下给他的绰号叫“虫虫”，听起来着实可爱，跟他执拗耿直的性情颇为贴合。

虫虫虽不苟言笑，却严而不威。他因浓重的鼻音导致“an””ang”不分，在讲钢板的切割问题时，总将“钢板”叫作“干拌”，大半节课都在跟我们聊“干拌”，不仅引来阵阵窃笑，也使得大家不及下课就偷偷商量中午去哪里吃干拌。

虫虫家有个小卖店，在离女生宿舍楼不远处的一个红砖墙上开了个小窗口。有次我去买笔芯，碰巧虫虫在卖货，我才知道原来那家不起眼的小卖店是数学老师家的。

它掩映在一道灌木丛或说是小花栏后面，显得安静、悠哉，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与校门口政治部主任家总在排队的小商店不可比。偶尔会有稀稀落落的三两个学生过去买东西。

进出宿舍楼门，我总会不自觉地往那个小卖店瞅一眼，我知道我的眼神里满是对那个恬淡闲散的小卖店的羡慕。

繁重的课业，频繁的考试，紧绷的神经，对深恶痛绝的数学万般无奈下的抵触心理，让高强度、超负荷重压下持续运转的我产生了逆反情绪。

我抱着满怀的资料与试卷从宿舍楼出来，在路过小窗口时，总有那么一瞬间会天真地想，要是能不学数学，开这样一家小卖店该有多好。

这隐秘而短暂的羡慕，在我匆匆赶往教室的路上便被抛之脑后。

大概是极度紧张与格外松弛的两种情绪间的强烈反差，让我远隔经年，还能清晰地记起那个小窗口。

[绽放]（摄/华迅）

另外一次强烈的羡慕是在西北师大备考时。那时因跨专业考研，时间紧迫，我只能一心向考，清心寡欲，过着蓬头垢面的道姑生活。

除洗脸刷牙挽个道姑头，我放弃了对自我形象的基本管理。精打细算地挤压并让渡几乎所有时间给复习。

师大对面的早点摊出摊特别早，一个个小推车在五点半就都占好了位置。我只买荷叶饼夹菜，一次买俩，一个当早饭吃，一个留作午饭。

我常在一个回民姐姐的摊点上买。她的小推车很干净，菜也做得格外好吃。因为是常客，她给我夹的菜份量特别足，土豆片、海带片、胡萝卜丝、紫甘蓝丝一一码好后，就已塞满了整个荷叶饼，再在上面来满满一勺油炸花生米，花生米就会顺着饼子两侧滑进袋子里。

每次将荷叶饼递到我手上，她都会笑眯眯地说一句，明天再来呀。每天微小的幸福感就这样从手里握着的两个胖胖的冒着热气的荷叶饼开始了。

我一边往学校里面走，一边大口吃着其中一个饼子，边走边吃早饭或边走边喝豆浆，在师大里不算是不文明行为，因为早饭时间放眼望去，整条路上都是边吃边匆匆往教室赶的学生。

另外一个带到教室的荷叶饼，我会放在暖气片上，午饭时还是温热的。

除了喜欢那个夹菜的荷叶饼，我还偷偷羡慕过卖荷叶饼的那个姐姐。虽然目标明确，每天行色匆匆，早出晚归，可我并不敢保证大半年后的收成。可能过关，也可能落榜。

毕竟，前后左右座位上和我一起复习的考友都是本专业的，我要与有着四年基本功的他们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她们大多报考兰大，隔三岔五能去兰大蹭课，跟要报考的老师进行交流。

每晚十一点后，在另一头的教室备考的室友晓梅都会过来叫我。一起回宿舍的路上，我们多会讨论今天的复习进展，遇到的具体问题。

我们关系很要好，可我从未将内心的忐忑告诉她。我私下认为，开口即认怂，有伤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