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灌木丛]（摄/华迅）
前段时间尚且能出门，母亲每天都会陪我下楼遛弯。有时顺道去对面小区买菜，有时做完核酸溜达会儿再回家，有时只是将我从窝了一整个上午的凳子里撬下来，撵着出门走两步。路边鸢尾和月季开得正盛，灌木丛也分外养眼，嫣红、翠绿和鲜黄的枝叶列队排布，露着欣欣然的芽儿，似一簇簇张着小眼睛的精灵。春的盎然与夏的浓烈在此间并未显得泾渭分明。这样的时节与天气里，遛弯尤为惬意。
机场·婴儿车
许多个性
最终没能绕过一个孩子
大耳环，马丁靴，鼻钉，爆炸拉丝发
她将目光从远处拉回婴儿车的一瞬
世界顿时柔软了
肉乎的脸蛋和脚丫
一并向头顶的这个女人
牙牙言语
因此她有了这世上最美好的称呼
——乐此不疲的
她们以血液、脐带、眼神对视
笑，且私语
传递古老神秘的
——爱意，不必言说
许多个性
最终融在一泓清澈的眼里
浮荡在婴儿车经过的空气中
漾起层层爱的涟漪
[路边小花]（摄/华迅）
附文：
这是居家办公的第四个周末。掐指一算，只差一天，居家就整一个月了。
时间的足迹深深浅浅地布满小区每个角落。枯葡萄藤已缀上细碎的嫩叶；桐花尽落，巴掌大的叶片在夏风中懒洋洋地翻动。银杏昂然挺立，枝叶参次错落；柿树的枝桠像只热情的臂膀伸展在车位上方，似是有意为其提供一片清凉。似乎前不久才隔着窗户看邻居阿姨采摘椿芽，此刻转头望去，那两棵原本不起眼的椿树已然以枝繁叶茂的姿态迈入了这个盛夏。盛夏的来临意味着一年已行至年中，而生活依旧在疫情的起起落落间往复徘徊。五一前的一周，北京疫情又有抬头。单位要求到岗率须控制在75%。因身体情况特殊，我被通知直接填表优先居家办公。原本还为接下来的一周能够免去上下班路上的奔波而窃喜，没想到这个周期居然持续到了月底。更让我始料未及的是，家门将被贴封条并安装“电子警察”，接下来的十天里不能出门，小区居委会接到通知，要求对去过新中关的人员进行严格管控。一切还得从5月18日的产检，或说是我的一次嘴馋说起。当天一早，小佛将我和母亲送至医院门口。我们熟练地进行流行病调查登记，扫北京健康宝，量体温，过安检。
接着是测血压、称体重、抽血等一系列常规检查，而后是等待检查结果和漫长的排队候诊。
放眼望去，产科门口都是挺着孕肚的准妈妈，以及陪着来做产检的家属。从几位准妈妈缓慢的行走和起落的姿势来看，待产的宝宝至少都已在30周以上了。坐在候诊区，我悄悄地瞅了瞅她们硕大如锅的孕肚，想到不久后自己也得挺着那样一口“大锅”，我就默默告诉自己，今晚晚饭一定要少吃点儿。有人说，生孩子好比做项目，此言不虚。从产前检查记录手册看，临产前至少要做14—15次检查。每次检查都会产生一堆单据，部分检查结果当天能取上，部分得等到下次产检时才能拿到。为便于“项目管理”，我专门买了一个活页文件夹，将每次的产检单据分门别类装好。哪些是大夫已看过需要用胶水粘贴归类的，哪些是要下次重新扫码拿给大夫补看的，哪些又是这次新开待做的检查。归类后，就不会在大夫要结果时出现手忙脚乱的囧况。一旁的母亲看我抱着文件夹翻找上次的单据，讶异地说：“还了得呢，现在生个娃真不容易，光检查就这么一大堆……”我笑着说：“现在都提倡优生优育，这浩大的工程也才刚刚开始。”母亲接着说，我们那个时候什么检查都没有，临生产了才去医院。生娃生到一半了，才发现是个双胞胎，出来了一个，肚里还有一个呢。你们现在起床、走路、弯腰都得小心翼翼，拎一箱牛奶也有拎流产了的。我那时也傻，心里没啥概念，五六个月时，照样下地干农活，而且要跟别人拼住干，但怕活儿干不完。挺着八个月的大肚子，做着一大家人的三顿饭，平日里还打扫卫生、洗衣服、打水……记得有次外面来了个卖西瓜的，我拿了些粮食换了一麻袋西瓜，然后就背回了家，那时正怀着你弟弟，都已经快9个月了，好像除了累点儿，也没觉得不舒服。我们那时候的孩子都挺牢实（牢固的意思）的，不像你们现在的这么娇弱。
在母亲的讲述里，我看到当年那个善良又单纯的孕妇没有丝毫抱怨，认为父亲在外地上班，那些繁重又琐碎的家务就该是自己分内的活计，理所应当由自己包揽完成。那时的农村家庭主妇承受了太多难以担负却不得不承受的重荷。她们也只是从一个懵懂的姑娘嫁作他人妇，而后在成为母亲的路上不断试练，再学着操持与经营一个家庭。很快轮到了我。被叫进候诊室在门口等着的我，看到排在前面的是两个大月份的产妇。听大夫对其中一个说：“还好你生在现代，要是在古代那可就真危险了。”产妇刚想开口，大夫接着说：“你别多想了，只能剖，你的状况就是盆骨小到天生不适合自然分娩。回家尽快收拾下，六月一日来住院。”
而对另一个安慰道：“你情况也特殊，我跟几位大夫看过片子，你上次术后的创口在3点和7点方向愈合得不太好；但目前孩子已足月，而且很大，已经没有时间留给你愈合创口了，我们评估后，你只能争取自然分娩，若剖腹可能有大出血的风险。如果到时候很难娩出，我们会有应急措施。”
接着大夫接过我的单据，一边标记一边说，你还是血压过低，上次开的铁剂继续吃，再补开一些。一边从诊室往外走一边想着刚才那两个准妈妈的情况，为了宝宝，挨刀或冒大出血风险已经成为一个新手妈妈不得不具备的心理素质。
从医院出来已十一点半。饥肠辘辘的我突然想起新中关泸溪河的点心。孕早期曾吃过一次，因为不喜甜食，每次产检路过也想不到去买；可这次居然鬼使神差地惦记起来。于是扭着母亲从地铁下去买点心。应防疫要求，所有门店禁止堂食，新中关购物中心一片清冷，偌大的商场里散落着稀稀落落的几个人。我们买好点心，大概在十一点五十原路返回。
泡芙是杨枝甘露味道的，削减了些许奶油的甜腻；榴莲酥皮薄透亮，果肉厚实；枣糕枣味浓郁，松软可口。选的三样都很好吃。原以为这只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购物经历，结果三天后接到了防疫部门的电话：一阳性病例曾于5月15至18日连续三天去新中关购物……经过再三确认，我并未去过他到过的那家甜品店，且我们不曾出现在同一楼层。最终，我被认定为与其同时空，需要居家禁足十天，外加四天观察监测。我一边上网囤积食材一边暗自庆幸，还好没去一楼，否则现在就得挺着孕肚被带去集中隔离。大规模频繁的人员流动和狡猾多变的病毒，使得动态清零措施难以落地。就像上次陪小佛去练摩托车，我们与一阳性病例擦肩而过——他晚于我们一天去了练车场。
母亲嗔怪道：“还像个孩子，为了一口好吃的不听话。这下好了，你俩都不能出门上班了。”我撇撇嘴：“这样他才能多睡一小时。”海淀区已进入严格防控阶段。我突然切身感受到，只有当自己被封控禁足，才能明白那些居家一两个月的人为何会憋出那么多五花八门的奇葩活动；为何一句“关你禁闭”会那么可怕。昨晚临睡前，楼上邻居发来一张我们家门贴了封条上了磁扣的照片，问到“什么情况？”得知我们被封控了，便热情地说有需要随时招呼一声。次日一早，他就从窗户上顺了一兜鲜粽下来，隔天又顺下来了一袋全麦包子。[红枣糯米粽]（摄/华迅）这是糯米红枣的，黄米红枣的没入镜。粽叶清香四溢，粽子软糯香甜。
楼下依旧有叽叽喳喳的小朋友追逐打闹，楼后又有人在惬意地烧烤……桐叶翻飞，满目翠色。
隔过窗户，我望向外面盎然的生机，杏树上团团青杏已在逐渐转黄，毛竹在夏风中款款摇曳，墙边的月季依旧娇艳如前日，猫在窗户下喵呜喵呜地叫着……似乎周遭一切都运转正常。
而这挠人的疫情什么时候才能消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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