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在远方 写在路上
——2018新西兰游学记
有人说身体和灵魂总要有一个在路上，那么，何不让它们结伴同行来一场蓄谋已久的背叛，用笔划的针线将遇见的景人情感编织进文字的布帛里呢？
One 北上萧山 举目南国
阳光轻柔，扫却午后四中的灼热。踩着台风的尾巴，登上北上萧山机场的大巴。满载亲友的叮嘱与祝福，赴一场半月之旅。一声鸣笛化为一串长长的“再见”，轻轻压在3位老师和28位学子的心间。
此行是期待，期待最美的遇见；此行是历练，历练更强的自己；此行是碰撞，碰撞文化的火花，渲染彼此精彩。
一路晴雨不定，一路欢笑不断。眼里盛满盛夏热光，我们正悄然改变:我知道此行与独行的不同，此行是尽职独行是尽兴；你收敛了高亢的音调，你分享起小份的零食，你轻轻地喊我“老师好”……我在心里默默享受这行走的快乐。
夜宿机场宾馆，起始日定下基调:举目南国，共赴南方。
Two 南下深圳 跨越赤道
昨夜辗转，子时即醒，再难入眠。我想：一个人居家太久就会向往外面的精彩，打破固有的模式做一番生命的尝试；而一旦领略过旅途的欣喜和风雨，才发现家是最温馨的港湾。我见过许多轻飘飘出走又沉甸甸回归的匆匆背影。
我们当然属于前者。5点起床，20分钟后出发，早餐是在风里吃的。带着蒙眬睡眼居然看见火红的太阳直射着金色光圈，照我们去往萧山机场。
晚点半小时的飞机挡不住热情的脚步，待坐定海航波音737，透过舷窗看见最震撼的云层。那是纯粹的白，不掺任何杂质，是织女的白纱，是大朵的棉花。很有规则地排列，形成白的波浪白的山峰，峰谷分明。仿佛置身白色海洋中的船帆，随波起伏，我们正赴瑶池参加王母盛宴，超脱肉身之躯，飘飘，不在人间。
悠悠荡荡，乘务员柔和的声音声声催人入梦，梦里揽明月与灿星赏琼花与仙露，迷醉。
柔声再度响起，就要降落宝安机场。右侧，一江碧水荡漾绿波，一架长虹横亘南北；江岸，或鳞次栉比，或星罗棋布。这就是和改革前沿之地深圳的初见。
只是转机，我们只能在机场盘桓。直上四楼，徘徊在巨大的蜂巢状的穹顶之下，巨大的广告牌和精美的食品让人误以为在高档商场。
忙里偷闲的孩子，手持一本“疯狂英语”模拟异国情景，联机一局“楚河汉界”摆脱旅途劳顿，摆上一册暑假作业开启学霸模式。一股清流缓缓从心间滑过，我听见禾苗拔节的声音，低沉但动人。
黑暗的翅膀抖动三下，夕阳就沉入山坳不见。腾空而起的飞机载着我们飞越南海跨过赤道，直指此行目的地——奥克兰。等明天醒来，我们就这样轻轻地走进冬天。
Three 由夏而冬 初入南国
梁校长作文命令的下达安抚了少年稍显躁动的心，填补了登机后的些许无趣。
济济一堂的梦想客机里充满脉脉温情：邻座商讨操作面板时的友情互助，空姐捡起洒落瓜子时的笑容可掬。这些画面伴我们在高空度过了俯仰颠簸的漫长11小时。从白天到白天，双脚轻轻一落地，已由盛夏跳到隆冬。通过空间改变时间，时光的轴弯成弓形，时针悄然指向午间，此行偷走了我们四小时的人生，多么奇妙的现实世界！
一下飞机我就成了哑巴。瞪着一双东土大唐的眼睛水土不服，不敢与人对视，怕对方说出咿呀咿呀流畅的“天书”，反衬出我尴尬的窘态。张爱玲说平生有三恨，此时的我只恨英文。
我只好把目光移开，路旁的房屋树木宽容、大度、善良，很快接纳了我，任我肆意探寻。一幢幢房屋形状颜色各异，依山傍水而建，基本都是两层，不拥不挤、优雅别致，是艺术家精心摆放的盆景。一律是前后花园，一概是草树茵茵，杂染着台阶和花盆，从墙角屋后时不时地探出鲜红的脑袋，用怒放的花瓣将远方的来客打量。我们仿佛进入了空阔、辽远、神秘的塞北草原，蓝天高远，疾风劲吹，只有偶尔停放门前的汽车暴露了这是居民区的秘密。
汽车在坦荡干净的路上左道前行，最后停在一扇不起眼的大门前。如此冷清的地方是何处？先是疑惑马上醒悟，这是此行的结对学校——碉堡中学。没有高楼，没有标语，门外矮墙上是字体不大的校名，门内只停放着几辆普通轿车，没有一个学生。一位接待我们的中年女老师穿着羽绒服在风中伫立，头发凌乱，鼻子通红。简短的交接仪式之后是参观校园，所见都是平房，全为木板结构。教室以数字为编号标注门上，错落有致，淡雅朴素，与附近的民房并无二致。
交谈中得知，今天全国各地的教师罢工，他们集中到皇后大街游行去了，因此850位学生的学校空荡寂静。
路上发现一间教室里有十来个学生，他们各自在安静地学习，奇怪的是他们手里没有手机！这是来自韩国的交换生。
行走之中，一片广阔的绿草地扑入眼帘挤满整个视野，是一张地毯徐徐展开，是一幅山水点染心间。几乎占据了校园面积的一半，它的外围居然没有跑道，是没有规则的一片，绝不标准。场地中间摆着的一对球门两两相望，在期待绿茵鏖战烽烟再起。
那飞翔的白点是什么？海鸥！不可能吧？我蜂拥上去，它们神态自若、悠闲一如既往，在草地上觅食、闲步、展翅，以宣誓主权的方式忽视我们。多少年人与动物互信的承诺已深深潜入彼此基因，相安于流年，相忘于江湖！
待浏览校内图书馆之后，我们可爱的孩子就一一安置进了本地学生的家中，成为家庭的新成员。望着或豪爽或羞涩的同学被肤色不同语言不同饮食不同的奥克兰孩子带走的欢欣雀跃，我们心中隐隐不舍，用手机将他们的笑脸一一凝固，藏进心间隐秘的角落，留待岁月酝酿成酒。
万里奔波，一时暂别，这是历练的开始，这是梦开花的季节。
南半球的风时而调来几滴冷雨，又忽的放晴了。
Four 歌舞迎宾 课堂巡礼
当午夜的钟声响了十二次，我还清晰听见梁校长演练致辞稿低沉而又洪亮的音调，带有阳光的亢奋。
特地为我们举行的欢迎仪式在八月十六日上午9时正式开始。充当礼堂的篮球馆门前我们的28个孩子肃穆为三列，脱却御寒外衣，庄重敬畏的眼神仿佛换了一个人，站立为冬天的翠竹。一男一女两个皮肤棕色的当地孩子，一前一后，身着短装，在前引路。
一进入，早就有百十个学生坐在侧旁的看台上准备观礼，鸦雀无声，脚步不由放轻，呼吸不由放缓。场地中间四排学生赤脚站立，白、黄、棕、黑的肤色杂陈其中，白的纯白，黑的透亮，卷、直、长、短的发型各得其所。清一色的短袖校服，葱绿色映衬土黄色地板，如土地上油油的禾苗。无声无息，寂静到令人怀疑，有一只无形的手按住我乱跳的心脏。
一声口令如利箭发出，伴随着女声清亮的歌喉，地动山摇，千军万马横空出世席卷而来。舞蹈和歌声齐出，手势和眼神闪耀，踏足和着拍臂助长节拍，天籁共着舞点冲荡身心——气浪拍打胸膛。我被这纯美、雄浑又高亢的域外之音触中心灵的开关，仿佛置身大海摇摆的风帆，失去自我。四十个孩子肆意挥洒青春的野气，热烈高昂，不是柔美，没有温和，是狂热的赞歌，是忘乎所以的真诚。这就是当地毛利人传统的迎客仪式。那样亲切，那样神秘，辽远又深邃，洞穿了语言的隔阂，完成了真正的人的存在。唯有内心宁静的人才能如此地将自我袒露到干净无瑕，把一颗赤心双手捧给远方来客。
当一幅陈巨中老师的剪纸作品作为礼物聚焦了所有人目光时，掌声漫过大海的波涛。等余涛退却，人们相互致意，各自静静离开各做各的事去。
碉堡海湾初级中学的地面再次亲吻我们的脚底。篮球场上和学生一起上体育课的还有零星的几只白色短尾海鸥，散步、觅食，偶尔用透亮的眼盯着那个穿白衣服的中国学生的脸。操场边的一只灰色野鸭正悠闲沐浴冬阳，我的手几乎触到它光滑的羽毛，可它依旧慵懒地凝视苍翠蓝天，一副岁月静好、山河无恙的天真。
迈进木工制作教室静观，三五成团的孩子熟练操作平台工具，一只只铅笔盒的雏形已成。老师热情地展示学生作品：鸟屋、台灯、运动模型……品类繁多、精致实用。出来转个弯，面包的香味从鼻孔钻入肺腑，急进，水池、烤箱、蒸锅一应俱全，孩子们在静静见证劳动果实的出炉。
分享和享受是这里的主题。一阵优美的旋律萦绕，耳朵领着脚步前进。六七个小组各自守定一台电脑剪接音频，屏幕中的音波在一条直线上起伏跳跃带动孩子们的身体一起舞动。墙上挂着的尤克里里和吉他等乐器默默述说动人的故事，成长的旋律在这里格外强劲，好像要拉着我们奔跑在他们的节奏里。
书本知识只是其中的一个部分，我们只看见三个戴眼镜的孩子。
我们游走在这群没有污染的孩子中间，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未来的路是宽是窄。
Five 潜沉教室 内心激荡
到学生中去，到学生中去，做一回新西兰的学生。遵循内心的呼唤，我们潜沉到了教室。
17号教室在校园最里面，当几张陌生面孔在铃声响过出现在门口时，还是引起了部分学生的窃窃私语。总共30个学生，中间桌椅右边三排左边四排每排3或4个人，两旁靠窗学生背窗而坐，虽不统一但绝不凌乱。那是位十分英俊的白人青年教师，坐在前面的一张小桌子旁微笑致意，那就是讲台。教室没有多余的椅子，他示意我们站在后面或和学生一起。我们都轻轻走到教室后排学生的背后，我放下背包，然后静静听老师上课。我们迫切想知道从9点到11点10分这样漫长的一节课他是怎么安排的。
没多久，老师叫几个孩子到教室前面去，他们都十分自然盘腿坐地，柔软的灰色地毯承受了他们的重量。孩子们手里摊开作业本，没有书本，侧耳倾听，不时写点什么。其他学生都一边看手提电脑的题目一边把答案写在本子上，这是统一发的作业本，凑近去看，是几何图形。一个孩子在画对称轴，一个在求角度。不时有孩子起身到后面的存储间拿作图工具，我几次为他们开门都听到了“thanks”这个单词。他们作业的速度各有不同，一个女孩很快地做完了，前排偶尔反过身问她些什么；另一个男孩动作慢，我发现了他的一处角度写错了，很善意地指了指，他看了我一眼并不去改正。那个女孩自己改好了作业，就和另外两个女孩趴到教室前面地毯上，围着老师的参考书讨论起来。随后老师来逐个检查作业了，那个男孩没有得到分数。靠后的角落里还有一个韩国学生，长着韩国人特有的脸型，他没有电脑，一直在写英语单词。
老师啪啪的掌声发出了信号，所有同学立马将手提关机放到角落里的存放柜里。然后老师坐到了讲台边的椅子上，打开一本书声情并茂地朗读起来，所有孩子围在膝前席地而坐，静静谛听，我没有听懂一句。这应该是名著欣赏课吧。不时有孩子提问，老师都细心答复，也有老师主动提问的，学生举手积极。亲密无间，气氛安静而随意，时而有愉悦的笑声点缀。铃声毫无预兆地闯进耳膜，老师将一张书签夹入书中宣布下课。
课间20分钟，室外是学生们的天堂。整个校园被沸腾笼罩，像被闸门囚禁的洪水，发泄出自己运动的天性。空地布满密集的孩子，有篮球、排球、小皮球在球场上下飞跃，有扑克甩出的声音撞击走廊的水泥地面，有无数的饼干、面包、披萨塞进嘴里，有追逐的球鞋摩擦路面，甚至有米饭的香味飘进鼻腔。两三只红腿的鸽子镇定自若穿梭其中。三个穿国内清洁工样橘色背心的老师在校园巡视，他们是麦田里的守望者，是眺望大海的灯塔。
穿过熙攘和喧嚣，找到休息室里喝着咖啡聊着天的接待老师带着我们进入24号教室。
上课的铃声请进了19个孩子，他们坐在摆成U字形的桌子外边，分为五个小组。中年女老师先是提问检查了每一组的作业设计情况，“good”一词常被我捕捉。这是一堂科学课，同样没有课本只有作业本。老师介绍上课内容后，同学一起坐到前面地毯上观看有关人体营养需求的动画短片。接着发下一张写明各种食材营养含量的表格，让他们按要求设计一款营养面包，写出需要食材的含量。随后，老师拿来称重称和椰丝、麦片、巧克力豆等备料，他们称重装袋，袋上标注小组每个人的姓名留待下一课到烹饪教室做出自己的面包来。
不知为什么从10点半到11点35分这段时间特别短暂，梁校长频频发出感叹。我想这堂课深深触动了他的心弦，他一定会有一番过人的见解，我静静期待。
接下来是午餐时间，我们又一次来到休息室兼教师餐厅，里面满满的大快朵颐的老师。一旁的餐台上摆满了食物：面包、水饺、蛋糕、披萨、巧克力、腰果、橘子等琳琅满目。无需打招呼，我走过去抄起盘子将喜欢的食物一一抓进去，老鹰捉小鸡般轻巧。我们坐在沙发上细细品尝，入乡随俗手当筷子，满耳是笑声，满脸是春光。
不等我们吃完，就马上要进入下午的课。这里上午两节是英语、数学、科学、体育等测试科目，下午两节则是兴趣选修课。上午教室固定，下午走班。
和碉堡中学校长在正对校门的办公室短暂交流后，他亲自带着我们走进课堂。第一间教室，校长当着我们和学生的面严厉批评了略显脏乱的黑板。然后历史、击鼓、煮面、表演、舞蹈、瑜伽、尤克里里的各色课堂一一在眼前展现。不想多说什么，只是为国内的孩子焦虑。
3点放学，我们的孩子被住家接回家中去了。空荡荡的校园和空荡荡的内心一起在南半球岛国的寒风里瑟瑟。
Six 隐居民宿 田园梦蝶
七夕的月亮在这里显得特别低，仿佛一伸手就可以抱走。天上星宿人间客，我这客真是做得够彻底，远甚于李杜思乡的十倍距离，接近于牛郎织女的空间感受。可是，我的鹊桥在哪里呢？只好遥望天边月，托月寄相思。
被空间偷走的4个小时时间至今无法偿还，我在梦中黑白颠倒，午夜不眠，寅时却醒，一张床睡出炒锅的感觉。
我就是那条被翻炒的鱼！
周末光临，身无牵挂，果断选择赖床，期待回笼觉减少眼袋的容量。
终于醒来后，终究牵挂起这房舍前后的花园来。刚在餐厅坐下，一幅彩绘的山水就涌到眼前，透过玻璃的画框，上是碧空白云，下是错落房舍。那些匍匐在地上的建筑竭尽全力亲近水面，让我的视野无限开阔。正想赞美这鸟鸣啾啾下的美妙灿阳，不想雨丝如线扯下，阳光渐次由热烈变温和再到隐退，但远处仍是透彻敞亮。这里的雨是按片算的，它们依托在某朵云上随之飘游。太阳雨是最寻常的，云带着雨选择性地洒下甘霖琼浆，不出三分钟，雨又没了，太阳从云后探出头做着调皮的鬼脸。风云变幻须臾间，没有持续60分钟的晴，也没有连续一小时的雨。
怀着一种圣神的崇敬走入花园，满目葱绿，点点红色缀期间，刺目如绿盘中的红豆，摇曳似蓝天下的旗帜。踏着软绵绵的平整草甸，空气中没有一丝杂尘，目力扩张到极致，绿的更碧，红的更闪，冬天也是春的领地。深吸一口，洗涤肺腔所有污垢，连空气也让人陶醉。各色植物迥异于国内，我只能认出茶花和虎刺梅，其余见所未见，枯树枝条中生出另一种植物，花蕊长成一条直线。小心翼翼，怕踩坏了遍地的多肉，它们好像被施了魔法似的比平时所见大了好几倍，仿佛乘着凡尔纳的飞船到了外星球。这是一个旺盛、神秘而又多情的世界，是生物的乐园更是人的净土。
“不想回去了！不回去了！”同伴连连惊叹，又忙不迭按下拍摄触键。我微微一笑，默而不应。
“一方水土一方人”，不可否认这里环境宜居到极致，没有防盗窗的冰冷和猜疑，没有空调机的做作与破坏；可是，这不是我的家园，没有人间的热闹，没有泥土味的乡音，更没有日夜牵挂的亲人。我嘴里咀嚼的江南稻香，我眼里品味的仓颉文字，这里都没有啊！
我注定不属于这里，流淌在血液里的孔孟基因告诉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邂逅，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Seven 漫游公园 眺望全城
桑塔格说：“所有的写作都是一种纪念。”我深以为然，时光不紧不慢，心情不急不徐，脚步所踏，目光所及，都会打下痕迹，氤氲在内心，最后借笔吐出，固定在一横一竖里。
既然文字是挣脱泥泞向往星空的努力，那我们就出发去遇见异国风情吧。
清晨窗玻璃上的细密水珠提醒我，这里是冬天，怎么会有属于春夏的繁华？待起身看见门外休闲椅上被阳光蒸腾的水汽袅袅，我又树立了信心，如此美好的阳光定会照出灿烂的光景。
直奔西泉公园，刚下汽车就看见临近马路的绿草上一群白鹅、鸽子、麻雀、紫水鸡在自娱自乐。看见我们靠近，一只只围拢了来，眼里闪烁着惊喜和期待，发出婴儿般嗷嗷待哺的叫唤。我们撕下早准备好了的面包，看它们欢欣雀跃地咀嚼，有一种母亲看着孩子喝奶的错觉。往里走，一池水面闪现眼前，如此多的野鸭游弋，难怪被国人称为“鸭子湖”了。三三两两的人群经过，基本是父母领着年幼的孩子。风中飘扬的金黄长发和清脆亮爽的咯咯笑声牵引了我们的目光，一只硕大的黑天鹅歪头歪脑盯着小女孩的手指，它灵活宽扁的红嘴巴在修长的脖颈上随着食物的纷纷下落而飞舞，显得自由写意。多么经典的一幅人物彩绘！我赶紧用镜头定格这一刻，也将人与物的动态收藏。但她们顾盼生辉的神情无法记录，她们飞扬的心绪难以诠释。这一幕如一颗石子掀起我内心的涟漪，它慢慢诉说的情景深深地告诉我什么是“和谐”，什么才是“天人合一”。地球是人类的家园，又何尝不是所有生物的家园？凭什么人类在挤占它们的领地之后还要赶尽杀绝？
在这里，我见证了天鹅和鳗鱼一起争抢食物的奇观，我看见了母亲听任女童光脚游乐的放任，我还发现了小时候家养的公鸡在这里缓步的轻松。细细想来，这些在我们看来怪异的场景本来就是自然的啊！是我们干预太多了，是我们控制欲太强了。
放下稍显沉重的心情，我们也和飞禽游鸭嬉戏起来，跑过成群的海鸥，那凌空遮天的翅膀惊艳了时光。不想，低头一望，小径路面上“严禁钓鱼”的四个醒目的汉字抢入眼帘，霎时暗淡了天空，莫名的负罪感逼得我不能呼吸。
还是到别处去看一看吧。于是我们来到了一棵树公园。
一进去就让我们傻了眼。参天古木充塞整个空间，如此壮硕，三人才能合抱的比比皆是，如此高峻，人在五层楼顶也需仰视。一条笔直的林荫大道横亘中间，两旁伸展的长枝条在上空合拢，形成光阴隧道。可惜这里是冬天，树枝条上只铺了层淡淡的绿色，反而衬托出蓝天的辽远。大道两旁是绿意葱茏的草坪和亭亭如盖的高树。这里没有灌木，从绿草直接过度到树木，就像缺乏阶梯的悬崖，反而增添了刚健美。从未见过这样绿的草，仿佛被清水洗涤过，绿得干脆，绿得可爱，绿得鲜嫩。“青青自是风流主”，忍不住赤脚接触，柔软而清凉，好像踏进流淌的溪水，洗濯尘垢。草与树构成公园的全部植物类型，相得益彰。人们席地而坐，铺上携带的地毯，吃着面包喝着啤酒，树荫带来所有阴凉，好不惬意快活！
在新西兰当然离不开羊，大批的羊圈养在草地上，或三五成群，或两两成双，或只身单影，有的悠然北望，有的低头攀谈，有的追逐嬉闹，各展性情，各尽其性。一位胖胖可爱的孩子，在栏杆外逗弄三只小羊羔，不顾妈妈多次呼唤，仍恋恋不舍。
公园的最高处叫做一树山，它高高的塔尖早就吸引了我们。徒步往上走，真是一步一景，时而是软碧摇烟的大树，时而是伸手可摘的白云。吹着南太平洋的海风到达山顶，呼吸着纯净到接近本质的空气，眺望全城，没有高地阻隔视线，一目千里。整个奥克兰就是自然送给人类的礼物，举目皆是绿树青草，在浩瀚的蓝天下，就是一个装在蓝水晶里的小盆景。只在市中心商业核心区皇后大道附近有孤零零的几幢高楼，除了高挑的天空塔，其余建筑依着低矮山丘而延展，铺排在海湾两岸，碧水、彩屋、白云、蓝天，大自然最完美的搭配就这样如万里丹青铺展在眼前。人间大美不过如此！因此不停延缓我回归的脚步。
我终于知道，有人的地方，动物依旧可以繁衍生息，植物一样可以苍翠如斯，人和万物可以相安无事携手共进，共享大自然的蓝天碧水。
不争不抢，不占不挤，体谅对方，敬畏生灵，才是这一场景的正真导演。
低头沉思，默默回味，静静地记录。
Eight 依依不舍 告别校园
奥克兰人把生活过成了美学。他们把“除了认真生活，一切与我无关”的理念演绎到了极致。
“野色春冬树，鸡声远近邻。”仿佛五柳先生笔下的世外桃源，景色混淆了春冬，即使在城市中也如田园般幽静。如果中国古代的隐士生活在这里那就不必费神耗时搬往终南山了。
经过周末的洗礼，好像所有一切成了生活的附庸，我渐渐变作人间懒慢人了。可是，周一固执坚毅不请自来。
我害怕的那一刻终于要来临了。中午12点过后学校广播里传来一声通知，要求全体中国交换生马上到礼堂集中。这一声加剧了我的心跳。我们来到礼堂，早已摆好的椅子两两连在一起，正如手挽手走进来的孩子和同伴，那么亲密，那么融洽，仿佛血脉已紧紧相连。
孩子们就坐之后，校长缓步而入，蓝色的双眼闪烁亮光，不时上翘的嘴唇显得异常温和。简短的开场白之后是颁发结业证书的最后环节。校长一一将证书亲自交给每一个孩子，亲切的握手，关切的叮嘱，都照入眼眶，记入屏幕，刻进心灵，永久保存。热烈的掌声时时爆响，伙伴高涨的叫好萦绕耳畔。我们沉浸在友谊地久天长的氛围里，情感的长线跨过国界越过大洋，在这个节点凝聚。
当孩子自己刻画的一幅山水图到达校长手中时，气氛达到最高潮，欢呼声好像冲破屋顶盘旋九霄。我想，这里的空气会记得，这里的绿草会记得，这里的教室会记得，几十张东方面孔曾在这里发出铿锵有力的东方之声，几十双乌黑眼睛曾在这里摩挲悠闲从容的红足野鸭。
再会这南国校园，再见这蓝天碧海！
我们从这里带走了一样叫爱的珍品，爱自己，爱生活，爱万物。生活的本意就是爱，谁不会爱，谁就不能理解生命，谁就不能享受生命！解生命，谁就不能享受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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