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课手记（22）
教有所感
公共写作作者能做什么
——试看《中国人失掉自信力了吗》
胡腾华
议论文不同于散文，前者是运用公共话语系统进行的公共写作，后者是运用个人性化的语言进行的私人写作。公共写作顾名思义，暴露在公共视野之下，允许他人的反驳和质问；私人写作则是带有私密性的个人表达，允许保留自己喜好、视角，甚至偏执、狂热、冲动的一面，他人不可置喙。
一旦作者进入公共写作，就要经受公众质询的考验，所有文字暴晒在阳光下。那么，作者在运用语言文字时能做什么呢？
我们试着看看鲁迅在《中国人失掉自信力了吗》中的表现，就能够从中学到不少。
首先，公共写作的前提是理性和逻辑，需要借助逻辑的力量说服对方。本文是一篇驳论文，鲁迅一开始就列出对方的论据和论点，然后针对性地展开批驳。不亏是鲁迅，一下子就抓住了对方的逻辑谬误，即对方的论据“自夸地大物博”“希望国联”“求神拜佛”无法推断出论点“失掉自信力了”。因为这三个事实都与“自信力”无关，顶多是“他信力”和“自欺力”。那为什么国民党当局会从这三个事实中推断出“失掉自信力”的论点呢？细究起来就可以发现，原来是他们自己早就失去了自信力，即使没有这三个事实，他们也没有自信，这属于先入为主的逻辑谬误。说到底，是因为国民党当局早就丢掉了自强不息的精神，他们早就没了脊梁，从不想着靠自己，只会跪舔国联和神佛，赤裸裸的一群软体动物。你们看看，鲁迅没有一句脏话，语言看似平静，却如此犀利，难怪审查机关没有读出这最深层的意思而让文章发表出来了。
此外，鲁迅还在对方的论点中找到了概念表述的漏洞。“中国人失掉自信力了”这句话中的核心词之一“中国人”，犯了“概念扩大化”的错误。本来是部分中国人失掉了自信力，他们强加在全体中国人身上，他们的目的很明显，是为了摆脱自己的罪责，减轻自己身上的道德谴责。鲁迅毫不客气指出他们的丑恶用心：“那简直是污蔑。”就差用感叹号了。鲁迅这种甄别核心概念的做法，更进一步彰显了逻辑的力量，把对方的观点批得体无完肤，完全揭露出国民党当局的嘴脸，读来痛快至极。
其次，公共写作也不完全排除个人情感的渗透。那么鲁迅是如何将情绪带入的呢？他做了一下三点。
第一，他采用了夸张化的词语表达。如，第一段中的“总自夸”中的“总”，“只希望”中的“只”，“一味求神拜佛”中的“一味”，好像这些人其他事都不干，整天就干这一件事。再如，“但不幸的是逐渐玄虚起来了”“长久的麻醉着自己”，很明显可以读出带有情感的词语“不幸”“麻醉”。当然，文中不止这些，你还可以去找一找。
第二，他用人称的变化透露情感。在提出自己观点后，鲁迅悄悄地将“中国人”替换为“我们”，那种自豪感就显现出来了。不信，你试着读一读这两句，“我们有并不失掉自信力的中国人在”“我们从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你可以试着把里面的“我们”去掉，你会发现并不影响意思的表达。
第三，情感的表达离不开句式。我们很容易从中找到排比句，这一句“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读着读着，情绪就上来了，语调就高亢了，激情就迸发了。特别注意是作者用到了反问句，甚至题目就是反问，“中国人失掉自信力了吗？”如一记警钟敲响在空中，震动耳膜，动人心魄，促人奋发。
公共写作，作者并不是完全无能为力，不要写成四平八稳的公文体，那是冷面谈判，不是对话辩驳。除了逻辑的力量这一支柱性的存在，我们还可以在细微处有自己的处理，让公共写作带有情感的温度，更具批判的力度和表达的强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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