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动文章] 你在注视着什么呢？ —走进自闭症与协调障碍儿童眼里的世界

陕西师范大学心理学院    杨文睿

1  前言

世界从来就不是公平的。在大多人正朝着目标一路跌撞前行的同时，还有一些孩子，或许连迈开脚步的力气都没有。

由于致病机制的差异，“自闭症谱系障碍（ASD）”和“发展性协调障碍（DCD）”鲜少被同时提起。而频繁被报告的“社交缺陷”却像一支笔，无形之间，勾勒出了它们微弱却鲜明的联系。

已有的研究结果表示，ASD患者以面孔识别困难和对情绪及注视行为的精确处理存在问题为显著特征。而DCD作为一类运动障碍，却同样被报告了社交技能上的障碍。一项将ASD与DCD患儿进行直接比较的实验中，研究人员明确指出，二者在解读眼神等面部社交线索时，表现出了相似的缺陷。

而患儿们在望向他人时同样清澈却空洞的双眼，似乎也恰恰说明了这一点。“ASD”“DCD”，念在口中不过短短几个音节，于这些孩子而言，却是一堵厚重的、布满可怖藤蔓的高墙，蛮横地在他们与“正常人”之间，隔出了一道天堑。

——你们在注视着什么呢？

为了回答这个问题，越来越多的人投入到研究之中。或许终有一天，我们能够走进自闭症与协调障碍儿童眼里的世界，去触碰他们隐藏在漫长而孤独的黑夜中、在波澜不惊的目光下，那颗鲜活跳动的心脏。

2  研究问题

众所周知，在与人交流时，我们需要解释他人一系列的言语和非言语行为，比如解读眼神信息。而处理像这样的社会性信息依赖于在正确的、或者说特定的时间上去注意面孔的相关部位，如果缺乏相关能力，则很可能导致某种程度上的社交缺陷。

为了探究ASD和DCD两类障碍患儿在处理社会相关信息时与正常儿童有何差异，本研究使用眼动方法，对这三组儿童在注视社会场景时的视觉特点进行了比较。

研究人员的预期是，在各项分析中，ASD患儿的表现都显著低于正常儿童，而DCD患儿的表现与其相似，但程度较轻，介于ASD患儿和正常儿童之间。

3  研究方法

本实验被试分成三组，分别为28名ASD患儿，28名DCD患儿和25名正常儿童，年龄均为7-10岁。

实验材料包括30张彩色图片，如上图ab所示分为“个人”和“社会”两类，各15张。“个人”图片中呈现的是单个的、正在进行某项活动的人物，“社会”图片中呈现的则是2-4个正在互动的人物，这些人物均为与被试年龄相仿的儿童。

实验过程使用的眼动仪为Eyelink1000。实验材料被平均随机分成两次呈现在被试面前，每张图片的呈现时间为3000毫秒。本次实验分析主要聚焦于三个眼动指标：视觉注意兴趣区的注视时间、对面部区域的首视时间以及视线转移路径。

4  研究结果

在对三组儿童在实验中的眼动指标进行分析后，研究人员发现了以下现象。

首先，ASD患儿在对眼睛的注视时间上显著少于正常儿童。这可能在一定程度上造成这些儿童在面孔识别、面部表情加工和注视方面的困难。DCD患儿在这方面则与正常儿童无显著差异。

再者，三组儿童在锁定面部区域所需的时间上无显著差异。这说明两类障碍患儿在一定程度上，确实会主动去寻找场景中的社交信息。而虽无统计学意义，DCD患儿在个体图片中对面部区域的首视时间更长。

最后，研究人员定义了“图片中人物的眼睛-人物所视物体”和“图片中人物的头部-人物头部方向所对物体”两种有效的视线转移路径。结果发现，DCD患儿进行的视线转移次数最少。他们虽然对眼睛的注视时间较长，却很少去解读眼神中的线索，从而导致他们在这个任务中的表现最不如人意。研究人员认为，这或许是因为比起另外两组儿童，DCD患儿在运动协调方面存在缺陷，从而影响了他们在视线转移时对面部肌肉控制的精确度和流畅度。

5  讨论

总的来说，虽然二者同样表现出社交困难，但ASD患儿与DCD患儿在社会信息处理上存在着细微的差异。ASD患儿在对场景的社会方面（脸部、眼睛部位）的注意显著低于正常儿童，而与其相比，DCD患儿与正常儿童在这些方面的差异并没有那么明显。

另外，与正常儿童相比，少部分DCD患儿在社交刺激中解读视觉线索、跟随主角视线的意愿较低。这些发现暗示了DCD患儿在对社会刺激的注意分配中存在一些非典型特征，也可能与他们和ASD患儿不同的致病机制相关。

总的来说，本研究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人们对ASD和DCD人群中影响社会行为的潜在过程的理解。但为了获得更多信息，还需要进一步去探究这两类障碍中社会问题的神经和认知基础。

笔者思考

我始终认为，对于像心理学这样与人类活动直接相关的学科，最根本和最重要的事，应该是去思考如何解决存在于人群中的一些问题，是如何能帮助到那些仍挣扎着在泥沼中的、我们的同胞。

从结果上看，本研究的确尚存在着许多不足，也未能对ASD和DCD两类障碍人群中存在的一些谜团作出确切的回答。但事实上，作为首次提供了说明DCD儿童如何处理社会相关信息的实验研究，它的的确确，是迈出了前无古人的一步。

或许得益于这项研究给予后人的各种启发，我们终有一天，会能够真正地触碰到那些障碍患儿们的内心世界，去了解、体会甚至治愈他们。或许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这条路充满了未知、障碍，遥远而不可及。但“道阻且长仍愿往”，本便是作为研究者该有的觉悟和态度。

最后，出于私心，我想对那些孩子们说几句话：

或许世界于你们而言恍如日晖都难以触及的黑夜，但星光也很好。愿你们都能看到。

希望有朝一日，当你们终于愿意走出只属于自己的角落、去看看这个世界时，它不会至于令你们失望。

道阻且长。但我们可以一起走。

参考文献

Sumner,E. , Leonard, H. , & Hill, E. (2018). Comparing attention tosocially-relevant stimuli in autism spectrum disorder and developmental coordination disorder. Journal of Abnormal Child Psychology, 46(8), 1717-17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