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兰亦
音乐:Tuesday
我念高中的时候,喜欢混贴吧。
单纯打卡签到,看着自己的小星星一颗颗变多,不与人交谈,也不关注谁,看看帖子全图个开心。
后来有一个老虎头像给我发私信,他和我说:“你头像好丑啊“。
那时候我的头像还是我惯用的水管工皮卡丘,我立刻恶狠狠回复:“你更丑!”
就这样,我认识了胖子六。
胖子六是他的贴吧名。
后来我在他的空间,看到他和他同学的合影,立刻在下面留言:“你胖个屁!”
这句话是他常用的语气,他总是和我说:“你懂个屁!你知道个屁!你跑得快个屁!”
他很快回复我一个鬼脸和一碗饭。
那时候微信还没有被大家所熟识,朋友之间还是在彼此qq空间留言板上写“来看看你”“不跑堂”这样句子的阶段。
我基本不给他留言,他也不给我留。
除了互相嘲讽,我们的谈话没有半点内容。
他和我说他高二了,我说那我比你高一级。
他说你高三了?我说是啊。
他有点惊讶,你都要高考了还不紧张啊?你读个屁书!
而事实上,我们两个当时都高一,谁也没有比谁高一级。
以至于,在他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和我说:“我还是决定去R大啦。”的时候,我在电脑对面破口大骂:“成绩居然这么好!”
我和他说:“我留本省。”
他回复:“你不是大二?”
我想了想:“嗯,两年前,我留了本省。”
一年多以前,他说我要大学毕业了,要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
我说,你直接打钱吧,人就不必来了。
他说,你毕业个屁!我在你们学校名单查到了!你和我一届!
我基本不和朋友提我有胖子六这么个朋友。
我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他倒是常和朋友提起我:“我有个屁都不懂的朋友……”
我说你都上了名校了,就不能斯文点。
他又回我,你懂个屁。
没过几分钟,他和我说:
我有前女友了。
他发这句话给我点时候,我在赶铺天盖地的作业,没回复他。
胖子六就在对话框里一条条发自己的感情史。
当我写完作业,打开对话框,他发了99+
那一刻,我就知道,坏了。
我不知道胖子六有女朋友,或者说压根就没有特意关注过。他可能说过,但是我忘了。
现实生活里我男性朋友特别少,一旦他们有女朋友,我能少联络就不多说话,能在公开场合交谈就不私下吃饭。
但是胖子六不一样,他从不过问我感情方面的事,我也不八卦他。
我们就是最正常不过的网友,小学生友情那般。
就像我之前提到的,我们的友谊,建立在当初贴吧的一声讥讽。
但我是这次才知道,那声讥讽,他是群发的。
高一时候,胖子六喜欢隔壁班的女神。
百般打听,女神没有qq,但是在高考吧(一个贴吧名)里会关注干货贴。
胖子六的朋友模模糊糊给了他一个名字,胖子六也猜不到到底是哪个,一拍脑袋,给所有名字像的人都发了私信。
根据胖子六说,我是他发的第六批。前面五批含有“你吃了吗?”这种毫无营养的寒暄。
我说,那别人没有打你啊?
他说,哪有啊。我群发的其实是“你的头像真好看”,是看到你的头像实在太丑了,才临时改的。
胖子六这么笨的办法当然没成功。
但高考结束后,女神还是和他在一起了。
我问他为什么。
他说,因为我是我们年级理科第一啊,她说她很早就知道我了。
我对着电脑屏幕骂他:“讲悲情故事不带炫耀的!”
女神不在北京上学。
准确一点说……女神没有上学。
女神在北京找了一份服装销售的工作,离胖子六的学校不远。
胖子六学的是法律,想拿奖学金,难免大多时候都在图书馆。
女神所在的店生意非常好,也很难抽出时间去找胖子六。
即使如此,两个人周末还是会如约见面。
两年多时间,北京就像天堂。
上面这句话是胖子六说的,他发给我他和女神的合照。
是真的很漂亮,我回复他。
他一贯的语气,你懂个屁漂亮!
最后我还是忘了问他为什么分手,全当这件事已经结束了。
我只是和他说,新恋爱随时光临啦。
他也说,是啊是啊。
直到昨天晚上,他和我说:“她结婚了”。
我立刻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
我还是没有问他们当时为什么分手,胖子六自己说了出口。
他说:“她说她是为了钱。”
我心里有些异样的情感,忍了几秒,还是说了出口:“这种事情没有对错的。”
胖子六那边没有回复,我知道自己失言,刚想道歉,他发来了一行字:
你说得对。
如果这件事发生在我的高中,我可能会义愤填膺指责胖子六的前女友。
但我已经不是高中生了。
我已经明白,尊重他人的选择权与不妄断是最基本的两个品格。
虽然我还是觉得有一点点可惜,不是因为她没有和胖子六在一起,虽然我觉得胖子六是个很棒的人,起码在他向我叙述时从未提过他为女神做过哪些感人的事情。他一定做了不少,可是他一句都没有提。
是因为,她好像没有碰到自己最喜欢的那个人就做了选择,差了一点点运气,所以有一点点可惜。
这些我都没有和胖子六说。
我太年轻,经历的也不够,这些言论一定有失偏颇,我害怕因为这个伤害到我的朋友。
可是胖子六和我说“你说的对”,就权当我已经安慰到了他。
亦舒有本小说,叫《喜宝》。里面有一段对话:
”没有人勉强你与他在一起。“
”怎么没有?我的经济环境勉强着我和他在一起,这还不够?“
还有另一段,是自白式的:
“假使有人说他爱我,我并不会多一丝欢欣,除非他的爱可以折现。假使有人说他恨我,我不会担心,太阳明日还是照样升起来,他妈的,花儿不是照样地开,恨我的人可以把他们自己的心吃掉,谁管他。”
我距离看这本书已经有一长段时间了,但我一直记得。
对自己的选择负责,总是成人礼的第一堂课。
move on 是一种能力。
从过去的故事里走出来,未来虽然不一定值得期待,但总是要经历。
不执著于臆想出的那些痛苦,才能更关注于当下的微小快乐。
并不希望朋友太悲观,在《喜宝》里其实还有这样一段话:
我放下电话,觉得很满足、踏实。就像接听长途电话,可爱的男孩子在八千里外说:“我想你。”其实一点实际的帮助也没有,薪水没有加一分,第二天还是得七点半起床,可是心忽然安定下来,生活上琐碎的不愉快之处荡然不存,脸上不自觉地浮起一个恍惚暧昧的笑容,一整天踏在九层云上。
那些现在看来无用的情感,在特定的过去,曾真真切切地存在过,也实现了它的意义。
希望你不要有遗憾。
往古来今谓之宇,四方之下谓之宇。
天地之大,对吧。
我把这篇推送发预览给胖子六看。
他说,我就是想知道,我对着空旷的操场喊的那句祝福,她听到没有。
多情最是春庭雪,年年落满离人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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