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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说红楼与漆器

闲说红楼与漆器

李一之

打开《红楼梦》,迎面而来的不仅有催人泪下的动人故事,还有无数令人惊奇不已的艺术品。其中漆器艺术用品更是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正面五间上房,皆是雕梁画栋……垂花门前早有众小厮拉过一辆翠幄清油车来……方命小厮们抬起,拉至宽处,驾上驯骡,出了西角门往东,过荣府正门,入一黑油漆大门内。”(第三回)

“抬头迎面先见一个赤金九龙青地大匾……北边立着一个粉油大影壁……两边设一对梅花式洋漆小几。”(第三回)

“又见三两个妇女,都捧着大红油漆盒,进这边来等候……平儿站在炕沿边,捧着小小的一个填漆茶盘,盘内一个小盖钟儿。”(第五回)

“贾芸连正眼也不敢看……只见小小一张填漆床上,悬着大红销金撒花账子。”(第二十六回)

“袭人听说,便端过两个小摄丝盒子来。”(第三十七回)

“贾母一面说,一面又看见柱子上掛的黑漆嵌蚌的对子。”(第三十八回)

“只见几个婆子手里都捧着一色摄丝戗金五彩大盒子走来……探春房内右边洋漆架上悬着一个白玉比目磬……每一榻前面两张雕漆几,也有海棠式的,也有梅花式的,也有荷叶式的,也有葵花式的,也有方的,有圆的,其式不一。”(第四十回)

“只见妙玉亲自捧了一个海棠花式雕漆填金‘云龙献寿’的小茶盘。”(第四十一回)

“宝玉道:‘我常见着在那小螺甸柜子里拿银子,我和你找去。”(第四下二回)

“地下两面相对十二张雕漆椅子上,都是一色灰鼠椅搭小褥……又有小洋漆茶盘放着旧窑十锦小茶杯……榻上设一个轻巧洋漆描金小几。”(第五十三回)

“忙命人取了黑漆铜钉花腔令鼓。”(第五十回)

“只见袭人起来,手内捧着一个小连环洋漆茶盘,里面可式放着两种新茶。”(第六十二回)

从简单的摘录中,漆器技艺品种就有:雕漆器、雕漆填金漆器、素漆漆器、大红漆器、洋漆漆器、摄丝戗金五彩漆器、描金漆器、填漆漆器、螺甸镶嵌漆器等,而制作的型制上就有椅子、床、几、匾额、对联、乐器、家具、柜子、盘、盒、鼓、架子、雕梁画栋、车、影壁、门等等。

人们不禁会问,这些名目繁多,形式各异的漆器,在历史上是否真的存在过?是否是作者杜撰出来的东西呢?在现实生活的今天,还有这些精美的漆器吗?

回答是肯定的。只要人们认真回顾一下中国历史,就可以发现漆、漆器、漆艺术,在中国古代、近代、现代历史上曾有过辉煌的成就,创造过灿烂的文化。中国古代曾以玉石艺术、陶瓷艺术、青铜艺术、漆艺术称雄于世。甚至历史的某种特定断代,也曾经以这些著名的工艺器物来划分。中国古代“最为世人重视称道的有三种艺术,那就是《玉器》、《瓷器》、《漆器》;西方近世文学史家,甚至以《玉石文明》、《瓷器之邦》、《漆器文化》这些名称,来作为中国某一时期的代表,或是用这些名称直接称呼我们的国家的。”刘良佑《中国器物艺术》。

                           新石器时代朱漆木碗

在人类文明史上,中国人是最早发现了漆,并懂得了用漆来为自己生活服务的民族。在仰韶文化时期河姆渡遗址出土的木碗,内外髹涂朱红色漆,距今已经7000余年。仅仅在玉石文化和红陶文化之后不久,便出现了漆器用具。漆是从漆树上收集的树汁,其汁是呈乳白色液体,见到空气后自行氧化变黑,有很强的粘性。由于漆汁氧化后形成了一种坚固的漆膜,结构十分紧密,有较强的防潮、防碱、防酸功能,所以用漆液来涂刷器物,可以使之得保护长久。漆液加入矿物颜料,可以给器物以美的装饰。漆的这种特性,被古代先民充分认识,他们就不断创研、实践,进而把漆器推广到生活、战争和祭祀等许多领域中。由此也制作了许多美仑美奂的漆器器物。开发和创造了种类繁多的漆器技艺、漆器品种。这种天然漆汁被人们称为生漆、大漆、土漆、金漆、国漆,一直延用至今。

《韩非子·十过》:“尧禅天下,虞舜受之,作为食器,斩山木而财之,削锯修之迹,流漆墨其上……国之不服者十三。舜禅天下,而传之于禹,禹作为祭器,黑漆其外,而朱画其内……国之不服者三十三。”

到了西周、东周时代,已在宫殿、建筑、车辆、弓箭、乐器、饮器、兵器、杖、笠、扇、文具、寿器等上,都广泛运用漆饰,几与陶器、玉器并驾齐驱。

明《髹饰录》杨明·序:“周制于车,漆饰愈多焉于弓之六材……后王作祭器……复用诸乐器,或用诸燕器,或用诸兵仗,或用诸文具,或用诸宫室,或用诸寿器,皆取其坚牢于质,取其光彩于文,鸣呼,漆之为用也其大哉!”

                                堆漆

秦汉时代,乃至三国、晋、南北朝的800余年中,是漆器极为昌盛和繁华的时代。在青铜器早已衰落,瓷器尚未完全出现的这一历史阶段。漆器成了最为典型,最为成熟的民族艺术的代表。不仅出现了素漆漆器、堆漆漆器、釦器、金银平脱漆器、脱胎漆器、描漆漆器、犀皮漆器、螺甸镶嵌漆器,除了皇家宫廷建筑,大量采取彩漆装饰,宗教庙寺采用脱胎造像,除此以外,社会生活中所有高档日用器皿,几乎都是漆装饰的工艺品。如:床、榻、柜、椅、屏风、盒、盘、碗、杯、盆、箧、箱、罐、盂、车、轿、杖、瓶、帘等。林林总总,几乎无所不包,无所不用其漆。而且到了汉代,漆器的制造不仅有官办,也有民间私人作坊。官办工场,业已专业分工明确,工序详细严格,管理组织系统严密。如贵州清镇平坝出土的西汉末年“耳杯漆器”,上有2000年遗留下的铭文:“元始三年,广汉郡式官造乘舆髹画木黄耳棓,容一升十六籥。素工昌、休工立、上工阶、铜耳黄,涂工常、画工方、工平、清工匡、造工忠造。护工卒史恽、守长者、丞冯、椽林、守令史谭主。”记载十分具体详实。

隋唐之际,瓷器的创制发明,彻底改变了近4000年的陶器的命运。也冲击了长期以来,占统治地位的漆器。逼得陶器改变自己从前的表现形态,出现了一段以三彩釉色为特色的“唐三彩”;唐三彩彩陶,成为日益萎缩的陶器制作的最后一道夺目的艺术光辉,从此便再也无法恢复往日的兴盛。而漆器中的素漆、金银平脱、玉珍螺甸镶嵌等不少漆器也被迫缩减,退出了宫廷需求。而不甘毁灭的漆器,便大胆改革,终于出现了浮雕形式的雕刻漆器(俗称雕漆、剔红、剔黑、剔绿等)。从此,传统漆器从平面装饰方式与镶嵌方式扩延出第三种艺术方式,以雕刻技法,在漆的材料上,进行浮雕艺术的创造。这种雕刻风格的漆器一旦出世,便以其特有的色彩,独特的浮雕语言,浓郁的民族风格而迅速发展。作为平面艺术的瓷器,无法与之竞争,因此,漆器名声鹊起,乃至经过宋、元、明、清的不断积累,已发展成为中华民族国粹艺术的佼佼者。“漆器艺术的种类很多,但是真正能在世界艺术中独当一面,并能以漆的特殊性质,作为创作时传达美感基本素材的艺术品,恐怕只有国际上大放异彩的宋、元、明、清四朝的雕漆了。”《中国器物艺术》

北宋的灭亡,南宋在杭州建都,大批的北宋工匠南迁,也有不少北宋,南宋遗民流亡海外,到日本、东南亚各国谋生、避难。这些人把中国许多优秀的文化艺术带到异国异乡。而且从汉、唐便与中国频繁来往的古日本国,在宋、明时期其交流仍十分活跃。中国许多科技、文化、艺术、宗教也曾大量传入日本。有不少中国的东西,在日本等周围各国扎根生长,又经过日本人民的吸纳创新改进,逐渐丰富完善,加入了很多当地国的生活元素,有的终于成为日本著名的文化艺术品。如唐代的服饰、舞妓,后来变成了日本和服和歌妓。又如中国的茶文化,经过宋代的交流影响,又成为日本闻名的茶道。又如产生於中国的围棋术,在日本经过长期培训提高,成为傲世于人的日本围棋国术。又如中国的武术,传入日本后,经年累月,日本又创出了柔道的国技。同样,晋唐传入日本的中国漆器,其中一些种类经过日本人民的改进补充,不断提高,又变成了更为精美的漆器艺术。如日本的泥金漆器,是在唐代金银平脱漆器和描金艺术的基础上,又开发出的一种新的漆器,称为“莳绘”。汉唐的堆漆、堆红、犀皮在日本称为堆朱、屈轮,更有新的突破。而唐代传入日本的夹纻脱胎造像技法,在日本得以发扬。后来日本漆器中的一些杰出种类,反过来又影响了中国漆器。“宣德间尝遗人至倭国,传泥金漆之法以归,杨埙遂习之。”《皇明文则大成》。绵延千年的中日文化艺术的交流,使得彼此间双双受益。象《红楼梦》中多次出现的“洋漆”漆器:“如洋漆架”、“小洋漆茶盘”、“一个连环洋漆茶盘”等,极有可能是来自日本、琉球等邻近各国的漆器。当然也不排除,使用进口的外国漆涂料,在本国由中国艺人制作的漆器的可能性。

当然《红楼梦》的漆器,大多数是明、清两代的漆器,特别是明代的漆器,更是盛誉天下。其中杭州、嘉兴、嘉善、扬州、苏州、南京,均先后成为漆器制作的历史名城。出现了张成、杨茂、黄成、杨明、江千里、周翥、方信川、张德刚、包亮、封宝君、蒋回回、杨埙父子、杨士廉、洪髹、汪家、高腾、惠祥、方如椿等一大批优秀漆工匠。南宋以及明王朝初分别建都在杭州、南京,给了传统工艺生产以极大的皇家需求和财力支撑。加上江南地处气候湿润,物产丰富,贸易交通发达,东西长江、钱塘江,南北大运河,濒临海上枢纽的区位优势,使得明、清两代长江三角洲地区,一时间成为文化、商业、艺术的中心,其中尤以苏州、扬州、嘉兴的漆器格外突出。名匠云集,技艺惊人,漆器作品种类繁多,数量巨大。明代首帝朱元璋,儿子朱棣等三代皇帝,均在南京建都,先后60余年,加上南宋杭州150余年,令江南工艺美术披上了浓浓的皇家色彩和地域风格。始终成为王公贵族特有的文化生活用品。而长期生活在江南的曹雪芹,势必对此地闻名遐迩的漆器艺术,十分捻熟详知,那么在《红楼梦》中准确形象地描写各种漆器,自然不会是太难的事。

有趣的是,从永乐年后的明代,乃至整个清代王朝的朝廷又建都在北京,于是皇家工艺品的中心,又从江南迁移到了中国北方。凡是能够迁徙的宫廷艺术,以及高超工匠,大批迁移到北京地区。如江南的雕漆漆器,玉石、螺甸镶嵌漆器,描金彩绘漆器,几乎均悉入京。雕漆是如此,其他如苏州的牙雕,扬州玉雕,苏州刺绣,东阳木雕,西藏、新疆地毯,无锡泥人,杭州扇子,博山琉璃等,也相断在北京落户,形成了长达数百年的京味皇家传统艺术的文化体系。特别是明·永乐年在北京开设的宫廷漆器营缮所——“果园厂”,清代改为“油漆作”,对各类漆器的推广、制作,起过不小的作用。明代末期盛极一时的北京漆器,有相当多的种类,又返回江南苏州、扬州等地,其中以剔红为标志的雕漆,清代主要在苏州生产制造。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曹雪芹前半生主要生活在江南地域,其祖父、父、舅等长期在南京、苏州、杭州担任“织造”要职,声名显赫,富贵荣华,三代几十年,殷勤勉力为皇家打理宫廷所需用品,收集地方信息情报,笼络各方人士。康熙六次南巡,其中四次是由曹家在扬州接驾侍奉的。曹雪芹对江南什物的了解,自然是再熟悉不过的了。后来,曹家被抄、被贬,曹雪芹的后半生又在北京度过。使得他的生活元素中又凭添了较多的京城文化的特征。总的来讲,他在书中描写的漆器几乎全是宫廷漆器的典范。

                             螺钿镶嵌 

如“黑漆嵌蚌的对子”、“小螺甸柜子”。便是螺甸、玉石镶嵌漆器中的一种。镶嵌蚌甸、金银片、玉、石、牙、骨的漆器。我国自古就有。河南洛阳庞家沟西周墓中出土过“镶嵌蚌泡的朱黑两色漆托”一件,还有唐代出土的“人物花鸟纹嵌螺钿镜”,都说明嵌钿漆器颇为久远。“螺钿,一名甸嵌,一名陷蚌,一名坎螺,即螺填也,百般文图,点、抹、钩、条,总以精细密致如画为妙,又分截壳色,随彩而施缀者,光华可赏。”明·《髹饰录》。

又如“摄丝戗金五彩大盒子”、“两个小摄丝盒子”。“戗金”是从秦汉便时兴的漆工艺技法。   

戗金又作鎗金、创金,源于“鸧金”。《诗经·周颂·载见》:“鞗草有鸧,休有烈光”。陆德明《音义》:“鸧,七羊反,本亦作鎗。”其工艺是在漆地上,用针或刀刻出图案,再在沟中打上金胶,然后把金箔(或银箔粘贴上去,沟中出现金色花纹,称为戗金,此法远在春秋便有。“摄丝”则较晚,是在明代才出现,与摄丝琺琅的工艺不分先后。即用金、银丝条,弯曲成花纹形,粘在漆地上,然后涂漆、掩埋,再经过磨砺,让金丝花纹再从中现出来。而摄丝戗金,则是两种工艺共同体现在一件漆器上,显得十分华贵精致。

                                 剔红

雕漆漆器,是从唐代才开始出现的漆器;是漆器中唯一以雕塑形式来表达艺术美感的漆器。雕漆在历史上又曾称为“漆雕、剔红、剔黄、剔绿、剔犀、剔彩、剔黑、堆漆、堆朱”。是在胎体上(木胎、布胎、金属胎、陶瓷胎、皮胎等)上髹涂熟罩漆,需涂几十层至上百层,当达到一定厚度时,便以快利刀具进行雕刻,以浮雕技法表现花卉、人物、动物、山水等物象。宋、元雕漆的风格以圆润简朴为特长,清代雕漆以纤细复杂为特性,而明代则是两种风格各点一部分。当今世界的漆器中,仅有中国仍然保留雕漆的制作。

                                        填漆

一个海棠式“雕漆填金‘云龙献寿’的小茶盘”,“平儿……捧着小小的一个填漆茶盘”,“只见小小一张填漆床上。”这又是一种漆器,填漆、填金是在漆地上,采取刻灰,或刻漆方式,把所需纹样刻出来,然后在低陷处填入五彩稠漆,堆成花色,再加以磨平。另外一种刻灰、刻漆技法,其低陷处也填入彩漆,或填入金漆,却并不去磨平,又称为“款彩”、“雕填”、“刻灰”,与填漆、填金有异曲同工之处。这两种工艺,在明代时划归两类,而现代则算作一个品类了。明《遵生八笺》:“宣德有填漆器皿,以五彩稠漆堆成花色,磨平如画,似更难制,至败如新。“便是指此种漆器。 

“一个赤金九龙青地大匾”,这是用木刻或用堆漆之法,在匾额上,把文字、纹样或凸显出来,或阴刻下去,再用金萡或金粉,在凸出,或凹陷下去的字上贴金刷金。其金有用黄金,也有用略带红色的黄金(称为赤金)来贴涂。其底部则用黑漆为垫底。显得庄重而华贵。前面提到的“黑漆嵌蚌对子”也是一种对联挂式漆器。有平板式,也有随柱子圆型而制的半圆型的。用黑漆为底,在漆地上雕刻出字型,在凹陷字处,填薄蚌甸,用漆刮平,再磨出蚌甸字迹来,因此特别醒目、华丽耀眼。“又有一副对联,乃是乌木联牌镶着錾金字迹”。这也是用上等乌木板,金片錾成字,再用金脚漆粘贴,继用透明漆涂蒙上的。

                               素漆

还有不少单色漆、素漆的漆器,如:“大红油漆盒”,“黑漆铜钉花腔令鼓”,“黑油漆大门”,“一辆翠幄清油车”,“一个粉油大影壁”,“黑油栅栏”等,均是古代漆器中最普遍,也年代最久的艺术形式。在明代·黄成《髹饰录》把这一类漆器,归属为“质色门”即单色漆为外部色的漆器,并没有其他漆饰纹样。区别仅在漆的颜色上:如黑、红、粉红、黄、绿、透明油 等,而不加以纹饰的工艺技法。当然质色漆器种类很多,除单色素漆之外,还有泥金、上金、洒金、描金。其实古代漆器中纹、刷丝、缂丝、罩明、蓓蕾等漆法等,与“质色门”也有大同小异之处,从大处去析,大体都是相近的。

至于“雕梁画栋”,是皇家贵族建筑中常用的艺术装饰形式。其工艺方式是在木建筑上(如柱、梁、柁、檀、椽头等)用漆灰刮底,继用麻布糊裹,再用血料灰或漆灰刮平、磨光,后髹涂底漆,然后再用彩油或彩漆绘上纹样、图案。有的是单纯的莲纹、图案,有的是一出出历史寓言故事,十分鲜艳华美,充满东方传统艺术的风韵。人们现在还可以在北京故宫、颐和园长廊、天坛等古建筑中看到。这种以漆和油加入颜色制成的艺术装饰,远在西周便相当盛行。如:《汉书·外戚传》注:“髤,或作髹。今关西俗云‘黑髤盘、朱髤盘’”。又如《周礼·巾车》:“凡漆不言色者皆黑”。又如宋《元嘉起居注》:“十六年,御史中丞刘桢奏:‘风闻前广州刺史韦朗于广州作银涂漆屏风二十三床,又绿沉屏风一床。’”《周礼》:“漆车、藩蔽、豻、雀饰。”注:“雀,黑多赤少之色。”从这些古籍中都可以看到古代单色漆饰的广泛应用。后来甚至在“影壁”上,也采取彩漆装饰,更显示出贵族等级的身份和富有。

同时在乐器上髹漆的工艺,也从古有之。现代鉴古琴,仍然是以琴身上的断纹、包浆为依据。而“断纹”,则是古琴制作时,用透明生漆,在琴胎上髹涂几遍,年深日久后,随木纹热胀冷缩,,干湿变化中,令古琴上面的漆层发生撕断而形成的“痕迹”。以此来判断古今的年代。在《红楼梦》中讲的“黑漆铜钉花腔令鼓”也属于这种工艺装饰方法。

《红楼梦》中所谓的“洋漆”漆器,是指相对中国生漆、土漆制作的漆器。“洋漆”大抵是指从国外流进的外国漆器,或外国漆材料。正如文中前边所述,从漆器来讲,当时进入中国的漆器主要是日本、朝鲜、琉球、越南等国的,欧洲的漆器还很少见。因此有时又称洋货为“倭”、“东洋”,在《红楼梦》中有不少地方提到“倭刀”、“茜香国”、“西洋琺琅”、“真真国”、“俄罗斯”、“西洋自行船”、“波斯”等,说明明、清时代,中国的国际贸易活动,相当频繁。

仅从上面的分析中,可以清晰地看到,作为一个伟大的文学家,曹雪芹在创作上的严肃性和严谨态度。尽管工艺品在文学小说中,并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也很少有人对这方面的描写挑剔、苛求,但是曹雪芹仍然一丝不苟,严格遵循生活的真实与艺术真实的一致性,绝不模糊敷衍,更不生编硬造。每一件漆器都十分准确生动,没有丝毫差错。可以说他对每一件工艺品的了解,不亚于对诗歌、对人物的研究。对出现的漆器,不单单知道它的名称、外形,而且更清楚这种工艺品的历史沿革,艺术特长,以及这种艺术的所有工艺特性,其中没有任何一件是杜撰的。于是当他把这种艺术品纳入文学创作时,便赋予本来没有意识的器物,以文学的生命的个性。反过来当曹雪芹向人们展现千万件精湛的古代艺术品时,并未有那种令人浏览工艺品博物馆的感觉,而是通过精美的工艺品,让人们形象的感悟到故事人物的个性和心理的变化,推动故事情节的起伏跌宕,从而展现出一种不可剥离,不能缺少的艺术的血肉关系。

正如《红楼梦艺术与珍奇》一书中,这样写道:“我只想说明曹雪芹是一位了不起的中国古代最伟大的工艺美术家。如果低估了这一点,对《红楼梦》的研究将是不彻底的,不全面的,大为失色的。同样,对曹雪芹的研究也将是片面的,不完整的。”

对比之下,现实中一些文学著作,艺术作品,就缺乏严肃的创作态度,忽视生活细节的真实,随意编造。例如,一部描写楚汉相争的影片,竟然出现明代才出现的“剔红雕漆花盘”,岂不是闹出笑话。文学艺术的创作,不能因为别人不懂,或无人挑剔,就可以胡编乱造,无中生有。尤其对那些历史故事,不能为了哗众搞笑,为了吸引眼球,为了钞票,硬让秦始皇拿着手机,骑着摩托车去指挥大军,剿灭六国的战争吧。

《红楼梦》是部伟大的文学作品,并不是一本专门的工艺美术著作,可是在一个文学巨匠手中,任何一件东西都不是无用的、无关的,相反却让每件进入作品的工艺美术品,成为文学创作,人物塑造,性格形成中有机的艺术元素,从而为人们留下的宝贵优秀遗产,那么故事人物就不再是单纯的干巴巴的符号,而是极其丰富,极有鲜明个性,光鲜照人的艺术典型了。这恐怕便是曹雪芹,以《红楼梦》始终让人们热爱和崇敬的原因。         

 

 

 2008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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