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来源于生活。明清是辽参大发展的阶段,在此阶段辽参作为一种贵重的滋补药物,已经在民间被广泛认可并食用,当然,这种贵重之物,普通人家是难以食用到的,现在看到的记载中,都是上流社会的宴席中才现面,但是吃不到却未必未能闻其名,对于中下层百姓而言,辽参不吃,也可以成为一种谈资。
有人对海参在明朝有广泛的食用表示质疑,并以《金瓶梅》为例。《金瓶梅》是一部全面展现明朝生活风情的名著,该书的写作背景应是山东枣庄一带,作者兰陵笑笑生亦是当地人。我们知道山东枣庄离海参产地胶东并不算太远,但是,在《金瓶梅》一书中,作者罗列了非常多的菜名,其独不见海参菜,这确实难免让人感到疑惑。
如果说,作者兰陵笑笑生因社会地位与经济地位不高,吃不到海参,也是正常的,但是,如果海参在富贵人家已常有食用,那么,即使自己没吃过,也不可能没有听过吧。《金瓶梅》一书描写的恰恰是富豪西门庆的侈腐生活,如果没有海参菜,似乎也是讲不过去的。
功夫需要有心人。
据美食专家王明军先生的研究,在第四十九回“请巡按屈体求荣,遇胡僧现身施药”中,作者兰陵笑笑生特别介绍了一道很有意思的菜:“一道汤饭出来:一个碗内两个肉圆子,夹着一条花肠滚子肉,名唤一龙戏二珠汤。”肉团子容易理解,类似于狮子头,但花肠滚子肉是什么呢?
滚子肉其实是海参的一种别名。在辽东与山东,刚从水里捞起来的海参,在一些乡间俗称“滚子参”,时至今日,在农村仍存在这种称呼。因为海参表面带有肉刺,非常类似古代守城用带刺长圆筒的滚子武器,所以古人就把辽参形象地称之为滚子肉或者是滚子参。
花肠滚子肉就是母海参。雌性海参含有大量的海参卵,也就是海参花。常在海边以渔业为生的渔民的称其为:一花(卵)二肠(海参筋、海参肠)三滚子,这就是花肠滚子肉的由来。
王明军先生认为,《金瓶梅》中描写西门府上最珍贵的一道菜,只此“花肠滚子肉”了,因为这道菜暗喻性事,所以,兰陵笑笑生牢牢记住了这道在烟花柳巷神传的“一龙戏二珠”名贵下饭汤了。兰陵笑笑生对所有的名贵菜肴都是一笔带过,唯独这道“花肠滚子肉”做了几句似乎传神的解释,其实就是利用海参来进行性隐喻。
不过在这个情节中我们也可以看出,作者兰陵笑笑生本人的生活与社会地位可能并不高,应该并没有吃过海参,但对海参的滋补壮阳之功早就如雷贯耳。
海参又名“海男子”,是因为形状与男性生殖器形似,而在中国传统的医学中,有“以形补形”之说法,因此,海参一直都被视作壮阳之极品。用在《金瓶梅》中,则含有更深远的社会意义。普通人家没钱吃海参,而有钱人却穷奢极欲,用海参来壮阳,成荒淫之事,这里面自然含有如兰陵笑笑生这样的下层人士的郁闷之气。
辽参在明清小说中的另一次亮相是在《镜花缘》。在《本草纲目拾遗》成书后不久,小说家李汝珍用了二十年时间写成与《西游记》、《封神榜》媲美的《镜花缘》一书。这是一本神话小说,在小说第十三回“美人入海遭罗网,儒士登山失路途”中,海参有一段故事。本书主人公唐敖等人,看到一渔翁在海中网到一个女子,准备将就女子卖掉,于是唐敖就问这女子为何会在水中。
唐敖向女子道:“你是何方人氏?为何这样打扮?还是失足落水,还是有意轻生?快把实情讲来,以便设法救你。”
女子听了,满眼垂泪道:“婢子即本地君子国人氏,家住水仙村。现年十四岁,幼读诗书。双亲廉礼,曾任上大夫之职。三年前,邻邦被兵,遣使求救,国主因念邻国之谊,发兵救应,命我父参谋军机。不意至彼失算,误入重地,兵马折损;以致发遣选戍,死于异乡。家产因此耗散,仆婢亦皆流亡。母亲良氏,素有阴虚之症,服药即吐,惟以海参煮食,始能稍安。此物本国无人货卖,向来买自邻邦。自从父亲获罪,母病又发,点金无术,惟有焦愁。后闻比物产自大海,如熟水性,入海可取。婢子因思:人生同一血肉之躯,他人既能熟谙水性,将身入海,我亦人身,何以不能?因置大缸一口,内中贮水,日日伏在其中,习其水性,久而久之,竟能在水一日之久。得了此技,随即入海取参,母病始能脱体。今因母病又来取参,不意忽遭罗网。婢子一身如同篙草;上有寡母,无人侍奉。惟求大德拯救,倘得重见母面,来生当变犬马,以报大恩!”说罢,不觉放声恸哭。
原来,女子是想下海捞海参,给母亲治“阴虚之症”,且其母“惟以海参煮食,始能稍安。”孝心自是让人感动,是以该女子得到唐敖的解救。
《镜花缘》是一部神话小说,所谓的外国,自然源于现实生活。在这里,海参的作用仍是治病,海参是一种药,且很神奇,其他药没用。这也可以看出,在清朝,海参作为药用的价值,已经是熟为人知了。但是,海参在当时,仍是一种比较贵重的物品,一般社会下层人士不可能享用,而只是闻其名,知其用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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