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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孤蝉为谁鸣
夏末孤蝉

看了个中篇《繁枝》,小说结尾,患病的锦芯在受到外界和亲人的误解之后选择了离开,并给立蕙留言说,自己是一只夏末的孤蝉,同时留下一幅书法以明心迹为:

“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掩卷沉思,心生悲凉。

那句诗,出自骆宾王的《狱中咏蝉》:

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侵。

    不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

    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

    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这首诗是骆宾王在狱中有感而写下的,通过以蝉自喻,抒发了世道艰险,品行高洁无人相信的悲凉与无奈。

有时候,曲折幽暗的人心,就是一座无形的牢狱。不识复杂险恶的我们就是那牢中的囚徒,感受到那夏末孤蝉的境遇。   

尘世苍茫,世情凉薄,人的孤凄与蝉的孤凄,都注定无人可诉,无人能懂。

很小的时候,听到“皎皎者易污,峣峣者易折”这句话,觉得难以接受。那时候,觉得这个世界非黑即白,非善即恶,是非分明。

这些年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看惯了寻常人情百态,才明白世事常常如此:品行高洁如玉石之白者,最容易受到污损;性情刚直卓而不群的人,往往容易横遭物议。

屈原说“世溷浊而嫉贤兮,好蔽美而称恶。”愤而沉江。

岳飞说:“欲将心事付瑶筝,知音少,弦断有谁听?”屈死风波亭。

于谦说:“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被诬陷杀害。

阮玲玉说:

“人言可畏”。

留言自尽。

可见古往今来,世道人心都是一样的。贤臣名将优伶都有此遇,凡夫俗子也不能幸免。

有时或因一句话,一件小事,经传说发酵,就脱离了事件本本身的性质,就引来口诛笔伐。那风口浪尖上的人,或者也并没有犯下什么滔天大罪,并没有伤害到别人,却不知从哪里犯了众怒,一时间,人人都是正义的化身,都是道德法庭的判官,人人可以挥舞着道德的大棒来打死他,用唾沫淹死他。

这些年,见过了微博上的网络暴力,现实中的纷纷扰扰。不干己事时,都是笑谈。可是,若是当事人卷入那么多舌头形成的漩涡,就是深牢大狱,灾顶之灾。有形的牢狱好破,无形的牢狱难出啊。

市井的愚夫愚妇口中,哪管什么是非曲直?不过是人云亦云的道听途说,再添油加醋贩卖,就可消遣一段快乐时光,你问他说的可亲眼见过?他说反正他也是听别人说的,大家都这么说,想必就是真的了。而当事者究竟会受到什么样的伤害,没有人关心?这个世界有时真的很奇怪,你不如别人时,别人嘲笑讽刺你,你比人强时,别人要妒忌你编排你。你比别人干净,那就是装的,从比别人站得高,那是你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

更可恨者,那些网络上的键盘侠,那些现实中的污合之众,内心越是污水横流,表面上越是道貌岸然。他们不高相信有人会比他们干净,比他们高尚,比他们善良,比他们努力,比他们幸运。他们眼中的肮脏,就是他们内心的折射。

在这么卑污的尘世里,再爱惜羽毛的人,也难免会被人抹黑抹脏,再自视高洁的人,也难免被人泼一身污秽。身处千万张口舌的漩涡中心,当事人纵然有一百张嘴,又去向谁解释?那微弱的声音,也不过是夏天一只孤蝉的鸣叫。

《繁枝》中的锦芯走了,没有人知道身患重病的她去了哪里。更多的锦芯,无助地在世俗的漩涡里沉溺,残喘、窒息。

“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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