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在墙角的麦子

上个月，从当当买了一本东营作家郭立泉老师的散文集《黄河口的庄稼》。

郭立泉老师是土生土长的农民的孩子，在他的笔下，家乡黄河口的每一棵庄稼都风情万种，一年四季，每一种土地里的劳作都饱含浓浓的诗意。谷子、麦子、玉米、高粱、豆子、棉花等庄稼都有着人的灵性，看到它们，就像见到亲人。同样是农村长大的孩子，我读郭老师的文字，就像回到了家乡一样亲切。

那天刚刚看完他写的那篇《麦子，田畴中你柔媚的身姿》，接着，因为送看病的父亲回了趟老家。在老家院子里，我看到了从墙角长出来的那几棵麦子。

它们是从水泥地与墙角的缝隙里长出来的。

为了夏秋两季晒粮食方便，老家院子大部分空间都铺成了水泥地。夏天晒麦子，秋天晒玉米。可能是去年晒麦子的时候，在那个墙角处的缝隙里漏下了几颗麦粒，没想到它们竟然在地下生根发了芽，硬是从砖墙和水泥地之间钻了出来。从来也没人给它浇水施肥，它们居然就靠下雨时的一点点雨水滋润，一样的拔节孕穗，一样的粒籽饱满，长得这么好，这么充满生机。

郭老师赞美麦子“无论是亭亭玉立的植株，还籽粒丰满的性态，无论是麦浪起伏的风情，还是奉养民生的懿德，小麦都充满了母性的光辉”，对此我亦深有同感。

麦子，在我们家乡的方言发音中，与“妹子”同音。

它从出苗、分蘖、拔节、孕穗、抽穗、开花到成熟，这个成长的过程，像极了无数乡村女孩儿从青涩到成熟的历程。

乡村里出生的麦子，是健壮而活泼的麦子，在田野多情的风里，在白雪温柔的覆盖下，在黄河水的灌溉中悄悄地长大。青青的麦粒，搓一把入口，是清香的，甘甜的。

直到在南风的吹拂中褪去一身青涩，换上一身金黄，便到了麦子的出嫁之日。

这备受呵护金贵无比的麦子啊，它出嫁的婚礼是盛大而隆重的。所有人都为了参与这个好日子忙得累断了腰，却从没有人抱怨。

出嫁的麦子，要经过很多重的考验。刀口的锋利，石头的碾压，烈日的炙烤，脱一层皮，烤干了原本的娇嫩，才能成为一个硬实而坚强的母亲。

成为了母亲的麦子，更是经得起一遍遍淘洗搓磨。人们把它加工成了面粉，可劲地揉，越揉越筋道。它变成馒头，变成花卷，变成饺子，变成面条，变成饼……粉身碎骨地用它一身的血肉养育那些大地的孩子们。

一茬又一茬的麦子，一代又一代人，就是这么过来的。

看到墙根里这几棵麦子，不由地联想到了留在老家的那些麦子一样的妹子。麦子，是女人，是姐妹，也是母亲。

一代又一代像麦子一样的女人，她们在这块土地上生在这块土地上长。每个女人的一生，都是奉献的一生，饱受磨难的一生。风吹日晒的劳作，寒暑更替的煎熬，辛苦哺育孩子，侍奉老去的双亲。面对生活的艰辛，她们的吃苦耐劳，她们身上的坚忍刚强，都让我感到敬佩而心疼。

愿我们生活在家乡土地上的亲人，也如这墙角的麦子一样，无论脚下是土地有多么吝啬，无论生存的条件多么艰苦，也将乐观、坚强地生活下去，将这生命力代代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