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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色青春|那些当兵的日子二十——《9310演习》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初恋总是充满了遗憾,正如李商隐这首《锦瑟》。这份感情终于成为了记忆,只是当时的我,茫茫然不懂得珍惜,前尘往事已化作过往云烟,以为可以慢慢把她忘却,以为可以慢慢不再想起有关她的一切,谁知总在梦中与晓晨相会,醒来情已似藕丝一般,把我紧紧绕缠。
        通往营部的这条小路,我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九月的天气,胶东大地不像内陆那般燥热,可湿热更把人焖的像鲶鱼一样,无精打彩的。路边的柳树都与我相识了,我甚至能猜想哪一棵树恋爱了,因为它的枝叶总是飘向朝大海的一方。越接近营部,海拔越高,视线也越好,每当这时,我总是习惯性的驻足北望,面对碧波万里,让人对大自然生出无限敬畏与遐想,一种身在高处、心却坦然的强大气场扑面而来,如同黄霑的苍海一声笑,那股豪情满怀、气盖云天的气势,仿佛可以印证后来的人生道路上,不势权贵,放荡不羁。
        四十分钟的路程,被我走出了徐霞客似的浪漫,毓璜顶迎来的仿佛不是连部通讯员,而是一枚侠客。“口令”,我用白眼瞟了一眼这个在营部站岗的家伙,黑黑壮壮的胸板上跨着一支乌黑漆亮的81-1冲锋枪,那种得意劲岂是一个连部通讯员可比的。
“陶大亮!我说你是不是故意的?这一天跑营部八百回,回回你当班问我囗令?”
“嘿嘿,不是你来,我还懒的搭理呢,哎!我说贤蛟,这一年看把你嘚瑟的,什么新兵营帮首长抓逃兵了,营部联欢会上吹喇叭了,估计地球人都认识你了,最近听说营长大人去无线连还专门考核你的译电密码背诵了?”
听陶大亮这么一摆嚯,我不但没生气,反而有点得意起来,是啊,这一年,作为一个新兵蛋子,在全营也算是个公众人物了。
摆脱了陶大亮的调侃,我得抓紧时间办正事,营部文书戴文章像他的名字一样有文化,好像全营战士中穿皮鞋的只有他一个人,发型与皮鞋永远是油光瓦亮。我总觉得这种人永远深不可测,每次来收报文件时都非常谨慎,平日里自己仿佛是个话唠,但见到戴文书,一问一答之间就如同登录了计算机程序。“呈送文件数量:两份,秘级:秘密,签收签字:戴文章”,“接收文件数量:一份,秘级:秘密,签收签字:贤蛟”。
如果不是因为工作,我一生都不愿与心机很重的人打交道,因为我知道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而戴文章们,也并非刘小川先生笔下的素心人,而常常使我不解的是,为什么每一程人生驿站中,总是素心人承受了许多苦难,而道貌岸然者却能活的很滋润。拜别了戴大文书,我如释重负,我甚至猜测,全营几百号官兵,能在营部当上第一大秘的人,油光瓦亮的或许不止是头型与皮鞋吧?管他呢!反正我一辈子不愿意和油粉头打交道。
那座鹅黄色的德式建筑依然静静地卧在毓璜顶上,五楼的灯火好像一年到头就那么亮着,“值班就是作战”,指挥室正墙上的这一行大字格外醒目,作为警备区的通讯枢纽,这里担负着上传下达的任务,责任重大,无论是对上对下,还是情况繁简,这些通信女兵始终都以'精心、热心、耐心、细心、专心’的'五心级’服务,转接每一个电话。她们不爱红装爱武装,在最美的年纪里选择了这一抹军绿。她们是女孩子,有着少女的细腻、温柔与羞涩,她们又是女兵,更有着军人的坚毅、信念与灵魂,大自然赐予了她们女孩的天性,而军营浇铸了她们军人的气质。一排排线束在姑娘们的手中,熟练的上下舞动。
        “您好,501号首长,请问您要哪里?”,“海鹰,请接海四”,“好的,请稍等。”,循着甜美规范、流畅动听的声音,晓晨熟练的完成了一起通讯保障任务。
“晓晨,门卫有人求见”,随着值班长一声调侃,欢笑暂时打破了紧张的工作氛围,大家的目光聚集到晓晨身上,大寨姑娘的脸瞬间变成了红富士。“谁呀,晨姐姐,是不是咱们营著名的小秀才来了?”,哈哈哈,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过后,红富士仿佛更加红艳了。“贤蛟!真是你,你咋来了?”,“我咋来?我是连里的文书,营部我是天天来,只不过这总机台倒是头回来”,话音未落,我从军用跨包里迅速掏出了两包牛肉干,“晓晨,你看这是啥?”,“家乡的肉干,呵呵呵,真有你的,你探家了”?,“我可没那个特权,这是爸妈给我寄过来的,没舍的吃,都给你带来了”。晓晨接过肉干,一转身跑回机台,不一会,我听到总机台传出阵阵女孩子的欢笑声,这不仅是家乡的美食,更是每个战士对家乡的思念和对岗位的忠诚!谁都没有发现一缕情丝,正在晓晨的心中暗暗升起,在那个不懂爱情的年纪。
         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晓晨的工作环境,我不仅感叹,这里的每一个女孩子,面对平均每天几百次的通讯转接任务,零失误的纪录是如何做到的呢?当我把自己的疑惑提出来之后,立刻被女兵们包围了,纷纷给我“解密"。原来私下里,这些女孩子为了要效率,可没少动脑子。她们集思广益,将枯燥的号码制成记忆卡、口袋书,见缝插针练背记,为了提高上线速度,她们随时随地记、背、练。为了将浓浓的家乡口音变成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她们跟着播音员练发音,对着镜子练表情。几个月的适应期下来,每个姑娘都达到了脑、耳、口、手的高度协调统一。每天下了岗台,手指是僵的、嗓子是哑的,但只要人在岗台,值班就是作战的信念,一刻也没有停歇。
        告别了可爱的晓晨姑娘,也迎来了金秋十月,天空碧蓝如洗,路边的野花随风摇摆,默默祝福着秋的收获,浓浓的秋韵,在胶东大地山川丘陵中呈现一片亮黄,而9310演习在这丰收的季节也拉开了帷幕。
演习代号:9310,时间:1993年10月1日,座标:山东海阳凤城,半径:胶东大地在怒吼。9310演习,是我参加的第一次军事演习,这次演习,部队要进行机械化行军中通信保障的演练,四部“硅两瓦”分别被配发到头车、中车、尾车和指挥车上,我和班长李爱民有幸被分配到指挥车上。
为了坚决完成好演习通信保障任务,营连两级组织了严格的“战前训练”,所有“参战”官兵与电台,均实行人机高度协同,由于“硅两瓦”是晶体管两瓦报话机,轻巧方便,使用灵活,加上选配的报务员都是“老带新”模式,大家很快就熟练掌握了电台和密码。
“长空,长空,我是01,收到请回答!”,“01,01,我是长空,请指示!”。机械化行进的第一天,通信保障任务完成的很顺利,部队经过一天的开进,到达驻地已经是晚上7点,为了确保通信保障任务质量,班长李爱民顾不得吃饭,立即将四部电台的人员迅速集合到一起,挑选了一个相对干净的频率,将四部电台重新进行了校频锁定,一切准备就绪才吃上战地灶。
一夜无战事,次日清晨演习部队陆续集结完毕,而我们的通信保障却发现了重大隐患,原先预定的频率被地方电台占用了,我们的通信保障无法展开,大部队8点30分准时开拔,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大伙一下都进入紧急状态,这要是发生通信事故,别说我们几个,就是连营首长也脱不了干系。闲时观兵,忙时看将,紧要关头还是得看老班长的绝活,只见他迅速命令各小组将4部电台统一摆放,预选了一个干净的频率,利用“硅两瓦”特有的校准功能,先将一部主电台的收、发频率校准锁定,然后将另外3部电台的收、发频率同主电台的频率校准,整个过程用时不到15分钟。
李班长指挥干净利索,果断有力,几名配合的战士动作敏捷准确,马上4部电台就准时配备到车队的预定位置上了,通信保障顺利展开。“长空,海鹰,大地,我是01,我是01,收到请依次回答!”,“01,01,我是长空,一切正常!01,01,我是海鹰,一切正常!01,01,我是大地,一切正常!请指示!”。通信保障任务完成的极好,心情也爽快的很,吃饭都格外香甜。
一只手提着“猪腰子”饭盒,一只手提着81-1冲锋枪,肩上背着“硅两瓦”电台,这身行头打扮,配上帅帅的自己,嘿!可以秒杀如今多少小鲜肉了。说起这“猪腰子”饭盒,可算得上九十年代军事后勤改革的点晴之作,别看就这么一只小小的饭盒,可具备了多项实用功能。首先这外形,怎么看都像一只大猪腰子,行军中,饭盒的凹面紧贴官兵腰部,不松不紧不滑脱,非常符合人体结构设计,双层的内外芯既可保温,又可将内芯单独取出,一盒双用,实现主食与配菜分装,特别有创意的是饭盒的外侧,设计加装了一个三角支架,平时可以当作手柄,方便取握,战时可以打开支架,就地生火煮饭,饭盒立即升级变成单兵小火锅。
不得不说,演习的伙食比在连队吃的还要好些,真佩服炊事班这帮兄弟们,不仅平日里人人会掂大勺,关键时刻还会操作后勤保障炊事车,一车响动,120人的伙食需求不在话下。
辽阔的胶东大地上,滚滚军绿一字排开,战车威武霸气,战士昂首挺胸,向着祖国的方向,向着胜利的方向,前进!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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