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8日那天我从外地回来，乘坐G153列车，下午四点半出发，预计晚上九点多到站。
由于是始发站乘车，检票口早早开始检票，这次不能像来时那样，眼瞅着绿色的『正在检票』四个大字，身体却无动于衷，直到看到检票的车次更换，其他人一起拿出证件扫码检票，我才知道想起来去验票。显然，那次我误了一班，不过，幸运的是，改签到四十分钟后的一班列车，下午的会议连赶慢赶，好在没有错过。
这是去程，回程就方便多了，时间还好，在进站前，我在附近超市买了一点零食，早早进站乘车。
找到12号车厢，我的座位临近过道，过了一会，来了一位小伙坐在右边。坐下后，就打开电脑，看起来，是要紧急完成一个任务。自打他坐下之后，电脑就没关机，他对着屏幕里的PPT一顿操作，那活看起来跟我平日里做的不能说差不多，只能说是一毛一样。
后来跟他聊天，才知道原来我们同属一个行业，只是岗位不同。
他这次也是回家，不过，不是出差返程，而是一直在外地驻外工作，而我是临时出差回去。
既然是同行，聊的话题自然就多了起来，什么出差时间、驻外生活、回程时间、工作强度、加班情况等。
不过，他的注意力还是在眼前的屏幕上，毕竟任务还没有完成，而我在那里看手机。
车子报站过了曲阜东，再接下来是枣庄。
我觉得疲惫，就在靠着椅背休息，闭目佯装休息，眼下有零食傍身，距离到站还早，中途饿了就吃，时间到了直接下车，不慌不忙。
想到孩子妈妈给我发的信息，说我离开的一天，她早上一个人处理孩子们穿衣吃饭上学问题，两脚忙到起飞，以至于到了上班地方后，完全不清楚自己有没有吃过早饭的事实。
看来，我短暂的一趟差，自己觉得只是简单的长途一下，但对家庭生活的影响，并不是那么简单。
之前有乔帮主搞手机的时候，叫重新定义手机，后来老罗重新定义了电脑，身为两个娃的家庭，这回她是重新定义了两个娃的早上。
脑海里还是孩子妈早上忙碌的模样，不过，自我回来的那一刻开始，此次出差已结束，今天到家就一切恢复正常了。
列车飞速前进，穿过北方的城市和乡村，原本外面大亮的天空，也已被黑暗笼罩。
这会我躺在床上敲打当时的点点滴滴，尽可能还原出来，但众所周知，哪怕是刚刚发生，若非及时记录，也很难完全回忆出来，所以尽管我冥思苦想，但到底也无法全部写出那天的所有情况，比如就当时坐在车厢里听到的持续几个小时的声音，也几乎要忘记了。
列车是哄哄哄，隆隆隆，还是呼哧呼哧的声音？哪个更接近？我想不起来了，反正就那么走吧，将就着往下下吧，挽救一秒是一秒，列车一刻也没有停下。
我跟邻座的小伙伴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中间抽个空子，将钉钉群里要求更新的智汇报填了一下。
那个神奇的报表系统，虽有移动端，但更新只能在PC端实现，所以就有了花几分钟拿出电脑，打开填表的动作。
这时在一个行走的车厢里面，出现了两台相邻的笔记本电脑同时工作的场景，IT人的生活，真是乐在途中。
填完智汇报，我合上电脑，继续闭目养神，偶尔睁下眼睛。
隐隐约约觉得有人路过，不清楚是从后面过去，还是从前面过来，大概耽搁了一下。
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一个人突然倒了下来，伴随着一个声音，他的脑袋歪倒在我的脚边。
我睁大眼睛，那是一个黑脸的汉子，躺在过道中间，身子平躺，一腿带脚伸在斜对面的座位底下，另一腿蜷曲，而脑袋距离我只有一步之遥。
接着周边有一两个人站起来，然后听到有声音喊列车员，我也站了起来。
大家都以为那个躺下的人会自己起来，但显然不是，他自摔跤后，一直躺在那里。
面孔朝上，脸上的肌肉逐渐扭曲起来，身体也不由自主的抖动，看样子是抽搐了。那状态跟我多年前亲眼见过的大老表一个模样，人家说是犯了羊癫疯，也是叫癫痫，不过，那会是在红旗路上。
列车员来了，那是一个身穿制服的小姑娘，不过，她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然后开始喊列车长，同时在车里呼叫，问有没有医生。
车厢里靠近那人的地方，乱作一团，将他围在中间，这下站起来的人多了起来，但大家对于眼前的突发事情，除了感看着，不知如何是好。
一会功夫，男性列车员到位，也就两分钟时间，然后是列车长到位。
人到了之后，迅速蹲下，靠近那人头部位置，查看情况，列车长蹲在另外一侧。
那人脸色变青，动作相对开始时平和了一些，但呼吸声越来越小，嘴角不在扭曲，眼睛也闭上了，只是舌头伸了出来，被牙齿咬住。
边上有声音喊到，他舌头被咬住了。
列车长这时表现了极其稳定的状态，她俯下身子，继续问，然后让对面的列车员，帮助打开病人的嘴巴，同时让人快去拿药箱。
这时有乘客人打开包，抽出几张面纸，递给年轻的列车员，接到纸巾，列车员往那人嘴巴里塞，试图阻止那人继续咬舌头。
不过，要想把一叠纸完好无损的塞到一个处于抽搐状态的嘴里，并不容易，他尝试几次，均没有成功。那人的舌头还在牙齿中间，被咬住不放，形势越发紧急。
周围乘客，憋着一口气，希望躺下那人的牙齿可以被打开，顺利的塞几张纸进去。虽然并非所有人都知道抽搐时将嘴巴打开的意义，但看到舌头一直被牙齿咬住，对于倒下的那位朋友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或许没有几个人知道，我曾经有过短暂的心肺复苏急救培训，但当时训练，面对的是一个假人，而且练习针对心脏骤停的状态急救，我也不知道眼下的情况，是不是适应心肺复苏的急救课程。
那会我虽有一颗救助的心，但迟迟不敢下场动手，直到列车长喊了一声，谁能来帮帮我，才激起我的急救意识。
需要我怎么帮你？我给了一个回应。
把他的嘴撬开，列车长说。
好的，然后走到那人边上。
开始同那个小伙子列车员一起，试图掰开那人的牙齿。
哦，真正上手了，才知道那个小伙子的不易，因为患者意识不受控，嘴巴显然也不受控制，嘴唇可以打开，但牙齿还是处于咬死状态。
我蹲在那里，也顾不得什么了，用拇指尝试去撬开咬合的牙齿。
一次，两次，根本没有用。那人的呼吸越来越弱，列车长还在不停的问，先生，您能听见我说话嘛？跟我当时培训的时候，一模一样。列车长试图唤醒他的意识。
后来过来一位女士，列车长问她是医生嘛？
不是，我是护士！那人回答。
护士也比我们有经验吧。
然后那位护士就要我们将那晕厥的患者手臂递给她。
她摸了摸脉，也在询问那人是否听见声音。
年轻的列车长，让人们把通道让开，以方便空气流通。
我还在努力打开他的牙齿，边上又有好心人递过来纸巾，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打开了一点缝隙，然后快速将纸巾塞了进去。
他嘴巴里出现一点点血丝，而我自己的右手拇指也有牙齿到凹痕。
就在大家手忙脚乱的时候，那人的眼睛缓缓睁开了，众人才舒了一口气。
列车长依然蹲在地上，问他能不能听到声音，他开始点头，又问他知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但没有什么回应，问了几遍之后，他才慢慢摇头示意了一下。
显然，他并不知道自己刚才经历了什么。
一个好心的小伙子递过来一瓶水，给他喝了两口。
形势好转了一些，列车员将它扶起来，坐在最近的座位上，我才看清楚刚才倒下的朋友，那人身材高大，将近1米8点身高，约么80kg。
我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年轻的的列车长开始打电话，下一站是徐州东。
她在电话里请下一站的人协助安排一辆救护车，然后简单通报了刚才车厢里发生的情况。
电话挂掉后，她继续待在病人的边上，跟他讲刚才发生是事情。
问他说是在徐州东下车还是转车，有没有行李什么，有没有同行人等。
他意识越发清醒了，回过神来，摇摇头，依然不能说话。再问他已经有没有类似情况出现，他也是摇摇头。
在接下来，就是静静的等着列车到站，其实在他醒来后，也没有等多少时间，车厢里的喇叭提示，徐州东到了。
列车长再次确认了他的意愿，他目的地也是徐州东。
于是，在男列车员的搀扶下，那个刚才晕厥的汉子，慢慢离开位子，走向车外。
众人回到自己的座位，车厢里再次安静了下来。
我的面前是刚才遗留下来的医疗箱，盖子还没有合上，在那人刚才躺着的地方，有一点水痕。
那人想必已经被救护车接走，只是，知道刚才车厢里情况的人，似乎没有一人。
再后来，那个刚才跟着一起施救的列车员带着记录本过来，请目睹事发现场的人填写情况说明，然后另一个列车员来找另外一位登记。
人生无常，原本电视里，报道里面的事情，竟然发生在我身边，看来，回去我要复习一下那次学习的急救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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