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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第N個故事
也是第1次遇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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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份国庆节后，应学校要求到社会上实习，以此开启了一段实习生活。
暑假待在家消磨了许多时间，不能说是浪费，称之为过日子——属于我一个人的日子，当然，是和父母住在一起，白天他们会去上班，我中午出去吃饭，晚饭一家三口坐一张桌子吃晚饭。这段时间从六月份开始。我清晰地记得是在六一儿童节过几天后学校放假回了家。
我始终认为：一个人一定要间歇性地闲下来，在空闲、无聊至极的时候或许能更透彻地认清自己。
暑假，就是一个闲的时间段，当我回望过去，满是羡慕，因为下学期大五毕业，我还会有这么悠闲的暑假、或是寒假吗？怕是没有了，可能这就是我学生时代的最后一个暑假。当时，我没有立即做简历、作品集急着去实习，一方面是消息获知得不够灵通，另一方面也不太重视，所以就一直待在家。待在家做什么呢？出于个人爱好，看书、一直看到再也没耐心看任何书；写点文字，一直写到灵感枯竭；出去户外运动，傻乎乎地坚持很久到神经疲劳……我还有许多需要学习和精进的地方。
九月份理论上开学，考虑到疫情延期，学校通知我们该去实习了。这时候我有点慌张，对于离开家正式迈入社会满是惶恐，那是什么样的生活在等待着我呢？有点焦虑，但同时也怀揣着对外面世界的憧憬，我长大了，是鸟儿也该展开翅膀飞出去了、享受一片蓝天。我通过已知的各种渠道在网上投简历，为了制作简历特意去理发店烫了头发、到照相馆拍大头照、精心PS，一切准备就绪。随着时间推移，我越加焦躁，因为事情的进展并没有想象中顺利，投了几十份简历得到的回应寥寥无几——我意识到学历的重要性，在某一刻我后悔，高考填志愿的时候为什么会为了建筑学这个专业而舍去更好的综合性大学。世上没有后悔药，我这个人也不喜欢后悔。
母亲安慰我，说放宽心，机会总是有的。作为当事人，我感觉到丧，连一份实习工作都不好找，对这个社会信心下跌。新冠疫情还在肆虐，没有全面放开，离开家出去像是冒险。我终于走到了十八岁那年所盼望地一个人出去生活，可还未踏出家门，我已感受到了压力。实习工作没想象中好找，薪资待遇勉强养活自己，人生前二十二年所有的东西竟然只浓缩成了一张文凭……我豪情壮志地想到，要创造一个人人都能简单、幸福生活的世界，这是玩笑话。
反馈陆陆续续地传回来，这让我明白：一定要敢于尝试，哪怕简历被扔进垃圾桶。和HR在手机上沟通，试探彼此。九月份中旬，一切无果，我真的急了。一家公司的HR和我说，我不是本地人去他家公司实习、工资只够租房，委婉地拒绝了我，我卑微到“求”着HR，哪怕倒贴我都愿意去实习，只要能有一个实习的机会，HR没再回我……
啊，人为什么要活得这样无力？是我太差劲了吗？现实环境如此，我们的社会还有巨大的进步空间！新闻上每天都在报道家事国事天下事，谈论着正能量、全面小康、扶贫脱困，抗击新冠疫情、致敬奉献的人，目标是共同富裕……我在想，那些离我遥远却又在我身边，可我如今连一份实习工作都找不到，不免心灰意懒，满是失落。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也不是所有的结果都是失望，还有一家公司给了我希望。说起来算是无心之举，一开始我简历投的都是广州深圳东南沿海地带，实在没辙，广撒网投了上海。对于上海我是有敬畏之心的，它太出名了，印象中是繁华的代表，old money，那儿有标志性的东方明珠塔、上流人士混迹的旧租界区、天价老式洋房……
和HR聊后感觉待遇还行，月薪三千元加六百六十元餐补，进入到面试环节。面试我的是组长，晚上七八点，他没来，我联系HR。HR说组长太忙、推迟两天。年轻气盛的我十分生气，干建筑这行的怎么不守时？盘算不去这一家公司。两天后再次约定面试，一切顺利。组长说我可以去实习，但必须干到年底。我问他什么工作时间。他说，从早上十点半，到晚上九点十点吧……我一度下定决心不去，工作时间太晚了，我不熬夜。我和HR说考虑考虑。
我和母亲吐槽这家公司工作时间。母亲劝我去，再苦再累也不过三个月。我说再等等，还有另一家。另一家我发去了作品集——作品集准备得十分草率，不走心，意料之中地没有下文。在这个过程中，心态逐渐转变，如果说有谁在逼我，那应该是生活。为了顺利毕业，为了毕业证，我必须得去实习了，时间来到九月下旬，临近国庆节。
同寝室的室友在考研，他的时间应该比我花得更多，差不多从早上八点起床、晚上十点回寝，这么一想，那份实习工作倒也能接受。我在网上收集那家公司的信息，看到了许多吐槽、劝退，可没办法，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必须得去了！时间定在国庆节后，十月十号。
在家收拾行囊，通过手机网络找房租住，又是我人生中一次新的体验、尝试，总体的感觉是累，窘迫。迫于经济压力，不能买几千元的优质行礼箱、选择了廉价能装的，不能租住五六千元的舒适房子、选择了两千元以内的简陋单间，有太多的妥协与不甘。我真切地感受到了生活的压力，钱没有多到可以随意花的程度，不够幸福。与具体到工作相比，我更珍惜这方面的经历，这深刻影响到我的价值观，我得学会省钱、攒钱、赚钱，钱能买来方便。
我从家里带了薄薄的床被，限于行礼箱有限。父亲和母亲支持我远行，承诺照旧提供我经济上的援助，那一刻我鼻子发酸、五味杂陈。我已是成年人了，身体素质比他们还好，可仍旧依赖于他们生活。他们是平凡的父母，我感受到了他们对我隐形的期盼。我三十岁时能成家立业吗？能回馈他们、为他们提供更好的生活吗？压力很大。值得庆幸的是他们幸运着，拥有一个完整健康的家庭，使我没有后顾之忧。
我背着一个塞满的背包，拖着一个最大号行礼箱，独自乘上了去往上海的高铁。车票价值九百一十一元五毛钱。
到达的当晚从高铁站出来，失去了方向，我跟着人群瞎走，站在路边打算招出租车。结果一直没有出租车经过，只得打滴滴。风吹乱了头发。车上，我问师傅这附近怎么没出租车？师傅说，这儿偏僻了，出租车一般不来。在酒店歇脚，第二天去看要租住的房子，装作大人模样谈妥价钱，搬行李，铺床……租的房子在一个联排别墅区，房东将别墅内改装成了一个个单间出租，一共四层，底楼车库、摆着一堆杂物，往上三层，一层三个单间，我住在303。单间内一张床；一个小卫生间——没有门、用帘子隔开，洗澡的时候水汽往外跑；一张矮桌子，一个衣柜，外加一个残破的阳台。
刚开始的几天晚上，因为带的是薄被子，总是睡不好，半夜被冻醒，一番纠结后去大润发超市买了过冬的厚棉被，总算睡上了安稳觉。一个人另起炉灶，满是辛酸和无奈。并不是我这个人娇气，确实有许多不方便的地方，比如前几天忘了买洗澡穿的凉拖鞋；第一次用洗衣机结果没注意到它的排水口对着室内！导致一屋子的积水、害得我处理了许久；提着大堆东西回来的路上遇到暴雨、手提袋子坏了……崩溃得想哭。
哭，除了宣泄情绪外没多大用，生活还得继续。
十月十号去公司，按照邮件上规定的时间九点半到一栋高高的玻璃写字楼报道。再次让我得出一个结论：建筑行业的人大多不喜欢守时，十点过人事才安排我们一同来报道的人进房间……
之后和几位陌生的新同事一同乘坐班车去办公地点正式报道。人生地不熟也没什么，谁也不认识谁，谁也不在乎谁。拿着身份牌到了真正办公的地方，放眼望去和网吧没什么区别，都是一排排挨着的电脑，没有坐满人。我客气地随机询问了一位正在办公的女士，她把我带到了组长所在的工作区。我被安排到了一台电脑面前。
组长说我来得正好，刚好有任务需要我做。于是乎，我在同小组前辈的指导下打开电脑，上网，下软件，准备投入到工作……
没过多久就到了十二点，饭点，同小组的实习生田工（某工，都是这么称呼）和先工带我去吃饭，熟悉公司环境……
来到公司、熟悉公司，成为公司的一名实习生，开始干活。从一个环境，来到一个新的环境，适应、生存。
第一天到公司，不了解公司的情况，加上脸皮薄，一直等到副组长张工叫我走才走，碰巧田工和我租房子的地方在同一地铁站，我俩走出灯光明亮的办公楼、迈入夜色中前往地铁站。
十点过后的地铁没多少人，田工和我打趣，说晚下班有座位。我陪笑，问他每天都是这个时间点吗？他眯着眼睛看我，笑而不语。
接连几天，都是晚上九点、十点过后才下班，满是匆忙，回到家基本都是十一点过，差不多十二点熄灯上床睡觉。新人就是这样，被迫融于环境。田工在这个环境中是努力的那一类，常常和正式员工一同下班，有时甚至到凌晨两、三点，直接在公司会谈区的沙发上睡觉。我问他为什么这么“努力”？他说，他是大专学历，所以得加倍……几天的了解下来，我对田工有了大致了解，我无法理解，既然都进公司了，何必还在意学历？害怕被开除？不至于。
田工的这种行为被我和另外一个其他组的实习生朱工称之为“卷”。朱工是位身材丰腴的女生，她考上了我本科院校的研究生，我喊她一声学姐，在工作态度上和我合得来。田工大多数时候都和先工到公司楼底的超市点买速热饭当午餐，节约时间，我认为那不健康而且吃不饱、委婉地和他们俩分手，跟朱工一同到负一楼的自助餐厅排队就餐。我猜想，这中间也有经济的缘故，谁不想吃好的呢？但贵呀，速热饭顶多二十元，自助餐厅三、四元五十克，我吃饱的话至少三十元、多的时候四十元。在吃、身体健康这方面，我把钱看得轻，不想为了省钱损耗身体，刚好这段时间在锻炼身体，更需要补充营养。
还有一个趣事，组长招聘我的时候问我身体怎么样？我说身体健康，有坚持锻炼。说到这儿，我又想起一个冷笑话，说是一家建筑公司招聘，来了两位年轻人，到了最后决定环节，其中一位趴在地上做俯卧撑、结果他被录取了。来公司后，组员们也拿这个和我开玩笑。本人在父母的影响下讨厌熬夜，早睡早起，加上有计划的锻炼，自认为身体素质不错。田工给我一种感觉，他总是眯着眼睛像是没睡醒过，他告诫我中午得睡会儿午觉、不然撑不住。
公司正式员工的上班时间是上午十点半，十二点到下午两点午休，晚上六点到八点晚休，晚上九点半至更晚下班。这个作息时间我有些无法接受，坦率地讲，效率太低了，为什么不能抓紧时间干活早点下班呢？非得拖到晚上，早上不能提前上班吗？这非我所能改变的，建筑行业一贯如此。为了对抗这种“恶习”，我默默地选择了“反抗”，既然下班必须得九点、十点，好，那么我早上就来得晚点吧，于是乎，我成了整个小组来得最晚的，每天准时十一点到。
这份实习工作占据了我晚上本该有的自由时间，只能把事情留在早上去上班前做。七点半起床，洗漱吃早饭到八点，八点到九点看一个小时书，九点出门到小区内的公共健身场所锻炼，十点离开前往公司，十一点到公司。我对这个时间安排颇为满足，无论再怎么忙我都不能失去一些东西。
组长也察觉到我的“异常”，他或许会想，诶，这个实习生怎么不像小田一样听话？他让先工打我电话，问我到哪儿了？时间在快到十一点的时候。我说马上就到。到公司后，张工提醒我早点来，赶十点半。我说知道了。第二天我仍旧十一点到，气氛变得微妙。那时已经是我到公司快一个月的时间点，插一句，刚开始去公司实习没到一周，遇上了新冠封小区在出租屋远程办公了一个星期。组长没找我当面谈话，我都准备好跟他打太极、找借口说我为什么只能在十一点到公司，他通过张工传话，我每次都说，嗯，知道了，知道了……
实习生的身份成了我最大的依仗。田工在十一月份底结束实习，我将成为小组唯一的实习生，他们有杂活需要我干。干了一个多月后我也熟悉了公司，也知道实习生是干什么的了，实习的目的已达到。我可以理直气壮地辞职走人，如果不考虑房租的话，但我相信事情不会恶化到这一步，仍旧维持着彼此的面子。确实如我所料，组长之后没再因此事找过我，我也一直早上十一点到公司。
十一月份，吃完晚饭和先工、田工、朱工一同在楼底下散步，我得知了整个公司降薪的消息，打七折，不包括实习生，网上已被爆料、小面积传播开。受市场行情影响，公司逼走了一批人。先工说到，要是今年没拿到保底就跳槽。他是今年研究生毕业来公司的。我们吐槽建筑行业，想转行，可是又能转去哪儿呢？先工说他的两个同学去了游戏公司当建模师，工资不低，需要加班。
我早动了转行的心思，通过排除法绝不再干建筑师这个职业、甚至建筑行业，可我能干什么呢？我悲哀地想到，从我高考毕业填报志愿的那一刻，专业就决定了我的将从事的行业吗？我不甘心，专业不对口有什么关系呢？呵！
吃过晚饭、散步的时候透气聊天，然后进公司加班。我们往里走，大部分人往外走。
和故友在微信群闲聊，问他们有什么愿望？其中一人说，我只想让事情变回它该有的样子。劳动法能约束得了公司吗？公司不需要打卡，实行弹性上班制度，此外，加班没有加班费、这是理所当然的。组长周六在企业微信群发消息，通知所有人周末下午到公司加班，特意强调他也去。其他人都说可以，我说，有事，来不了，关掉企业微信不再理会。
一次和李工对接，他说，你先下班吧，有事我电话联系你。我说，别，除上班时间外手机飞行模式，非工作期间勿扰（这儿多少有开玩笑的成分）。李工说，00后就是硬气，他发了一个叹息的表情，说，看来职场整顿还得看你们。李工有点“惨”，和女朋友快要结婚，必须仰赖这份工作，这使得他不得不接受上一级布置的任何任务，通常加班到很晚。田工和我透露，李工工作到凌晨睡不着觉、需要靠药。
朱工对面的一名正式员工和我的工位隔着几米远距离，经常能听到他的上一级到他的座位边指指点点，普通话夹杂着英语单词，谈论建筑之道（建筑这个东西你总能找到话题，哪儿不够美，哪儿不够通透，哪儿不够开放）。朱工和我说，他们小组都是某海外大学回来的高学历人才。我懂了，难怪他的腔调是这样。另一个小组的组长时常来找我们小组组长，他是个男人，说话的声音却像是夹着嗓子的“娘娘腔”，他的声音太特别了，自己并不在意，说话的声音还大……各种各样的人舞蹈着。
黄昏时刻，我通过玻璃窗眺望远方，余辉洒在一片建筑森林上、或明或暗，人像是蚂蚁般移动着，城市的拥挤、热闹尽显无疑。我感觉身边好吵，转头看到一群人正在谈论用哪种玻璃砖、打开手机电筒查看透光程度，打着电话疾走的男人，化着妆的女人站在上级的工位后记笔记……
我每天所做的工作是操控键盘鼠标，使用几款建筑类软件，听命于先工、傅工的安排，机械地修改。这份实习工作，我相信，即使高中生毕业也能做，可此刻是我坐在工位上。陡然间，我觉得要是这样、如果仅从这份实习工作的难度来考虑，为什么要招本科生？为什么要招建筑学专业？这不是只要会相关软件就能干的活吗？我自负道，我来做这份工作完全是浪费。
打破砂锅想到底，这涉及到学校教育制度、社会人才选拔制度……
可是，正如前面所述，我不做这份工作还能做什么？讲真，我准备了其它版本的简历，想要去找其它实习工作，结果毫无收获。我读了建筑大学，学了建筑学，就应该去干建筑行业。该死的老套思维！我不得不承认，隔行如隔山，建筑学干不了医学，计算机系干不了化学，门槛、壁垒早已形成。
一个选择，困境。
工作？真的有必要这么难吗？当我整日为工作焦虑、发愁的时候，我错过的是生活！工作不过是我生活中的一部分，绝非全部！低头，是掉落在地的六便士；抬头，是一轮悬挂于浩瀚星空的明月。
人心最难填补的是欲望，工作会带来金钱以及其它衍生物。
田工走后，我想明白了一件事。他看上去很努力、拼着损害身体健康地卖力工作，我略显懒散、工作期间不摸鱼，我俩的报酬并没有差距（仅从实习期间来看）。组长会画大饼，我不贪。在实习的后半期，我感到心满意足，成了“老油条”。
我搬到了田工之前的工位，和小组五名成员挨得更近。我下班的时间越加早了，八点、七点，六点。和傅工第一次合作，我厚着脸皮和她声明，我一般六七点下班的。傅工不好说我什么。差不多每天六点多交接当天工作，处理处理、下班。组长也没说我什么，我下班走的时候他通常出去吃晚饭了。最晚的一次和傅工合作到凌晨一点下班，第二天我在家不去了，调休。
我总结出：田工太温柔了、不会拒绝，所以他被“压榨”，我有脾气，过得更自在。慢慢地，我的工作时间稳定在早上十一点到晚上六、七、八点，没有摸鱼。值得一提的是公司为员工提供了酸奶，放在走道端的冰箱里，五天不重样，我实现了酸奶自由。
十二月份平安夜，我感染了新冠，在家休息了一周。一月五号发工资，公司并没有扣钱，这让我感到暖心。一月五号实习工作正式结束，尚且圆满地结束了这段实习生活，勉强满意，确确实实见识了很多，大开眼界。
阳历跨年的那天和大学同学去了著名的外滩，亲临现场看到了东方明珠塔，晚上的灯光不赖。我站在江畔，举起双手、伸出食指中指比“2”，笑得开心。同学帮忙拍了照片。我发朋友圈，文案是：那年二三，黄浦江畔，站如喽啰。用一张照片记录了我二零二二年的最后一天。
结束也是开始，太阳照常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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