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38岁下岗到东南亚闯荡，57岁开咖啡馆，不为赚钱，就是不服老
我16岁当兵，复员后按部就班在国企工作了25年。38岁步入中年的我，遇上改革的大潮，独自到东南亚闯荡。回国后，我没有目标和方向，晃晃悠悠过了好些年，从事的工作都不是自己喜欢的。57岁那年，我在咸阳一个安静的街角，开了一家小小的咖啡馆。我只想守着咖啡馆，抚慰自己一生碌碌无为的失落。没想到，咖啡馆吸引了很多人。他们把这里叫做“解忧”咖啡馆，把我和老伴称为“老爸”“老妈”，还有不少人预付咖啡钱......我在陕西咸阳古城长大，家里有5个兄弟姐妹，我是长子。父亲是建筑公司的一名工人，以他微薄的工资挑起了全家的生活重担，供我们读书。他每天穿着一身洗得灰白的工服，衣服上混合有泥土油漆和钢筋的味道，是他为家庭勤奋拼搏的标记，也是我熟悉的童年记忆。母亲虽然没受过什么教育，但她深知知识的重要。在我小学四年级时，她送给我一本高玉宝写的自传。那个时候，很少家长会把书本当做礼物送给孩子。这本书我一有空就翻，翻到边缘都烂了。（年轻时候的我，发挥书法和画画的特长，是单位的宣传骨干）1979年，我高中毕业，应征入伍。发挥自己书法和画画的特长，负责宣传方面的工作，还获得了到部队当地院校进修的机会。在严格的训练和严明的纪律中，我练就了强健的体魄，还练就了坚韧不拔的军人作风。18岁那年，我复员回到地方，进入了中石油下属的一家机械加工企业当工人。我又发挥了自己的特长，经常帮车间制作黑板报，整理相关的报栏，后来被调到党办从事宣传工作。日子风平浪静，按部就班。我和爱人也从相识到相爱，携手步入婚姻。她和我都来自多子女的工人家庭，我们都是家里的老大。相似的成长环境和经历，从恋爱到结婚，我们有很多说不完的话，相处起来很舒服。用当下年轻人的时髦话就是：三观相合、能量对等，灵魂相似。2000年，国企改革浪潮席卷全国，许多企业大刀阔斧进行改制，包括我所在的单位。38岁的我，也成为了众多下岗人员中的一个。离开大锅饭，投身市场，自谋职业。我刚开始感到挺失落和焦虑的，但骨子里军人的顽强，让我决心开启人生中的第一次创业。中年人创业困难重重，诸事不易。要揽活、采购材料，紧盯工程进度。工程完成后，还要上门催收装修尾款，特别劳心劳力。后来在一个朋友的建议下，2008年初，我跟着他来到东南亚，开始从事轻工产品的贸易。把国内琳琅满目的商品，销往缅甸、泰国。那时候，我们早已司空见惯的小型家用电器、简易照相机，还有电子表、电蚊拍、保温杯等等，东南亚国家的老百姓却觉得很新奇。有一次，我随身带的一些相机在仰光机场被扣。找到大使馆寻求帮助，使馆工作人员非常热情，帮忙接洽了当地的华人商会，很快就解决了问题。后来像这样的“小插曲”再也没有出现过，往来贸易一直很顺畅。这件事情给我的最大的感受就是，五星红旗飘扬的大使馆，是海外游子的保护神和坚强后盾。走出国门，不论遇到任何困难，直接求助我们的大使馆就对了。除了泰国、缅甸，我还往返云南、深圳、福建、台湾、香港。独自飘泊的的孤独感，唯有用时间去接受和适应。在东南亚国家，当地人喜欢边喝下午茶边谈生意。下午茶有咖啡、牛奶、汉堡等等，那个时候，喝咖啡这件事，对我来说还是挺新鲜的。第一次喝咖啡，是在仰光一家酒店的西餐厅。因为不知道也不懂加糖、加牛奶，喝的是黑咖啡，舌尖上的苦涩感，至今难忘。后来，我渐渐学会品尝不同的咖啡，也通过咖啡，促进和客户的交流，助力业务的达成。在从事贸易的3年里，云南的德宏、瑞丽是我前往缅甸的中转站和落脚点。有段时期，因为贸易业务停滞，内心特别苦闷。有一天下午，我到了瑞丽，突然特别想念家人，可打了几次电话都联系不上。我一个人坐在傣家一个咖啡馆里，喝着咖啡，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敲打在竹子装饰的屋檐上，发呆了整整一下午。当时的自己，仿佛喝的不是咖啡，而是在品尝人生的艰辛和无奈。也许正是这份深邃的苦涩，激励着我必须要坚强面对事业的起伏和困难。奔忙的旅途，时间总是过得飞快，4年一眨眼就过去了。2011年，我决定回国。这一年，女儿大学毕业，爱人退休，我更加想念和家人在一起的三餐四季日常。爱人从事高危有害工种，在大型机械制造厂里开龙门吊，是45岁提前退休的。她退休后来到云南小住，我带着她沿着边界线游玩了一圈。最后，我俩还是觉得，更爱生于斯长于斯的咸阳古城。回到家乡，我带回了很多关于咖啡的专业书籍，还买了一些制作咖啡的器具，在自家阳台弄了一个五六平方的咖啡角。一桌两椅，加上一墙从东南亚带回的小物件，给家人和来访的朋友做咖啡，边喝咖啡边讲述自己在异乡的故事。我也是从那时起，深入研习咖啡手艺。从量豆到研磨，再到焖蒸、注水、拉花，从巧克力到泡沫，再到牛奶，反复研究各种食材的比例。每当有同学来到家里，女儿总是对她们说：“这是我老爸的'私房咖啡馆’”。2013年，我来到咖啡文化比较浓郁的武汉，到大大小小的咖啡馆打卡。后来，我又和爱人一起到了苏州、上海。她去上轻食课，我到开咖啡馆的好友那请教咖啡知识。还一起到当地的咖啡市场转悠，品尝了好多家咖啡馆的手冲咖啡。拥有一家看得见闻得到的咖啡馆，在我的心底渐渐发芽。在酝酿梦想的几年里，我在朋友的体育健身器材公司里工作，但所做的事情，并不是自己喜欢的，干得并不开心。2019年，我57岁，距离退休只剩3年。人生有多少个3年呢？自己这半辈子还没干出啥有意义的事情，真不甘心就这样步入退休的队伍。我想起了独在异乡飘泊，被咖啡治愈的感觉。很多人可能也和我一样，需要有一杯咖啡来排解苦闷和焦虑。我如果开一个“解忧”咖啡馆，岂不是既治愈自己，又治愈他人？于是，我骑着自行车，连续3天在咸阳城的大街小巷里转悠，为心目中的咖啡馆找合适的地址。我在小本本上画下了好多个地址，最后锁定了4个，带着老伴、女儿女婿一起去看。一家人碰头讨论，一致决定租下位于中山老街一个五六十平米的空房子。虽然距离闹市有点远，但我觉得，“解忧”咖啡馆并不需要热闹。我和女婿从城中村拉回的废弃旧砖砌吧台，从很远的西安建材市场选原始的木板，裁好、上漆，制作桌子板凳。女儿帮忙和水泥，上涂料，设计店名。女婿设计大门、露台和吧台造型。老伴想出让储藏室通透的点子。而我除了更加勤练做咖啡的手艺，还设计制作起一些小书签，到时让光临咖啡馆的顾客可以带走留念。2019年8月11日，倾注了一家四口心血与热爱的咖啡馆，终于开业了。临近开店，我患得患失。总是在想，明明可以靠着自己的一份基本工资，过上平静的晚年生活，为啥还要折腾呢？如果开店亏了怎么办，如果失败了怎么办......没想到开业那天，我的小咖啡馆，楼上楼下，屋里屋外都挤满了人。亲戚、同学、老领导、老同事和同行朋友都来了。我的老领导在开业致辞中说了这样一句话：“我是一个退休多年的老人，这是我第一次到咖啡馆喝咖啡，也是第一次到退休的好朋友、好兄弟开的咖啡馆喝咖啡。很好喝，我很开心。”他说得很动情，我也很动容。我突然觉得，这个咖啡馆有了特别的意义。我要让更多的人爱上咖啡，喜欢上咖啡。作为全场最高年龄的参赛选手，心情未免忐忑。好在女儿女婿全程陪伴我参赛，为我站台。最后，我拿到了优秀选手奖。上天给我这份60岁的生日礼物，是想告诉我，我可以成为自己想要的样子。咖啡馆开业一个多月后，一天，一位特殊的客人远到而来，光临了我的咖啡馆。他的名字叫田口护，是鼎鼎大名的“咖啡之神”。当他听西安咖啡协会同行说，有一位退休老人，在咸阳开了一家咖啡馆，于是提出要来看一看。那一天，田口护在协会领导和工作人员的陪同下，在我的咖啡馆逗留了5个多小时，喝了我手冲的红宝石咖啡，连声称赞，还送给我几本亲笔签名的他写的书。临走时，他向我发出了到东京的邀请，他说要请我喝他的手冲咖啡。他还对随行媒体和同行说了这样一句话：“如果我住在咸阳，一定天天来这里。如果这家咖啡馆开在东京，我一定天天去喝一杯。”听了田口护的这句话，我别提多开心了。在我心底，有一束小火苗被点燃。85岁的“咖啡之神”还在辛勤耕耘手冲咖啡，我比他年轻，完全有时间可以把咖啡做得更好。我认为，一杯好喝的咖啡，喝下去的是几分钟的美好，延续的却是数小时的慰藉。我庆幸，我的小小咖啡馆，真的充当起了这样一个“解忧”的角色。一天晚上，咖啡馆来了一个女孩，她点了一杯咖啡，独自坐到打烊。在结账时，她给了我两杯咖啡的钱。对我说：“第二杯咖啡的钱，是我帮明天一早第一个客人预付的。”经过了解得知，她刚从福建来到咸阳工作不久，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城市里，我的小小咖啡馆给了她片刻的温暖，让她对未来的生活又有了期待。她想把这份温暖和期待延续下去。（2022年，我在全国咖啡冲煮大赛西安赛区获得优秀选手奖）第二天，在接待第一个进到咖啡馆的一位女生时，我告诉她：“你这杯咖啡的钱，昨晚最后走的一位客人帮你付了。”她很吃惊也很感动，临走时也留下了一杯咖啡的钱，对我说：“请帮我付给明天来咖啡馆的第一位客人。”后来，这位女生还问我要了那位福建女孩的联系方式，两人成为了好友。其中有一次，延续到了一位女士。她进来时，一脸的闷闷不乐。在结账时，我也同样告诉她，有客人帮她付钱了。她听了后，反映非常强烈，拨通手机后跑到咖啡馆外面打电话。不一会儿，带着一个小女孩回到咖啡馆。通过她的讲述，我才知道，这位妈妈一早和女儿发生冲突，生着闷气来到咖啡馆，可没想到却被陌生人温暖到了，她非常感动。她打电话给女儿说了这件事，女儿也向她道了歉。母女俩的小矛盾，被一杯咖啡化解了。她们第二次来到咖啡馆时，给我们送来了一束花表示感谢，后来还成了咖啡馆的常客。（在咖啡馆相识相恋的情侣喜结连理，有了可爱的宝宝）不过，这份“免费咖啡”，在第32个客人那中断了。这位客人接受了别人给予的温暖，却没有将这份温暖延续下去。感知力弱的人，并不懂得“赠人玫瑰，手有余香”的快乐。不过，这难道不就是生活的模样吗？有时候，生活就是这样，并非全是我们所想的那么美好。有一个男孩，几乎每天来我的咖啡馆。和他年轻外表不匹配的，是一双忧郁的眼睛。经过聊天，我得知了他的故事。他小时候家庭条件不错，父母望子成龙，培养他学习钢琴。后来经历了家庭变故，父母离婚，他不但要照顾奶奶和父亲，还要照顾另一头的妈妈。在咸阳一家琴行当老师，还到礼泉县的养殖场打工，照料狗子。一双弹钢琴的手，去扒狗饲料、打扫狗舍，如此奔波劳累，令人心痛。我和老伴经常安慰他鼓励他。还好经过努力，如今他的工作情况已经有了不小的改善，经济上有了好转，让我们很欣慰。还有一位经常来到咖啡馆的女孩，我们也是看着她成长。她毕业于政法大学，有理想有抱负，却因体制内的工作受限，一度看不到前景和方向，十分郁闷。我们听她诉说，开解她。后来她做起自媒体，创立一个与美食有关的打卡，从零粉丝到40万粉丝量，从一个被边缘化的女孩，成为了被认可的自媒体人。我们很为她高兴。每当客人讲述故事，我和老伴就像家长一样，更多的是倾听、点拨和启发。然后见证他们走出低谷，走出彷徨，收获成长，我们感到很欣慰很开心。（“咖啡之神”田口护赠送给我们有他亲笔签名的咖啡书籍）很多人说，都退休了，遛遛弯、下下棋、打打麻将不好吗？对我来说，这样的生活挺乏味的。自从开了咖啡馆，我和老伴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情。清洁卫生、打扫露台、修剪鲜花绿植、整理物件等等，每天都很忙碌很充实。我和许多光临咖啡馆的年轻人成为朋友，我理解了他们的不易，也接纳了他们的各种不同。我吸收了崭新的观念，没有落后于时代，也没有被时代抛弃。疫情期间，我们做好咖啡放在固定的地方给客人，我们为坚守一线的防疫人员免费送咖啡。如今疫情散去的麦收时节，我们响应集市摆摊活动，在秦岭脚下农田旁制作咖啡，让农民也能喝上温暖的咖啡。最近，咸阳正在筹备第一届咖啡节。淄博有烧烤文化，我们咸阳有咖啡文化。做咖啡这件事，有了更宽广的意义。我曾经看到过这样一句话：30岁是山底刚起步的小山丘，60岁是人生的半山腰。我觉得说得特别对。60岁，真的不老，60岁是第二人生的太阳，刚刚升起。60岁，一样可以熠熠发光。60岁之后，还有70岁、80岁、90岁、100岁......我要把咖啡馆开下去，让我的孩子、孩子的孩子开下去，直到它成为百年“解忧”老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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