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刘春：扫 秋

扫  秋

九月疫情来临的时候，大地还是绿色的基调，等到十月解封的时候，秋色已经变得多彩起来，绿、黄、红，紫中，最耀眼的是满树的金黄，在秋日的照耀下，炫人的眼睛，一个月郁闷的心情，随着满眼的金黄一扫而光。还好，虽然今年的秋天宅在家里，但是我们赶上了秋季最美的颜色。

可惜好景不长，连续几天降温，树叶一下变得枯黄，横七竖八的飞，马路上黄叶遍地，随着急驰而过的车辆翻了一个跟头又一个跟头，最终被来来往往的车辆压碎了。

有一次早晨上班的路上，我看到两位女清洁工抱着绿化带上的树，不停地摇晃上面的树叶，秋天是环卫工人最辛苦的季节，想保持路面整洁很不容易。

车子压得树叶沙沙响，看着满地的黄叶，想到《红楼梦》里林黛玉葬花，我竟然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只是心境不一样。我是可惜树叶浪费了，因为在我们小时候，这个季节给家里的牲畜储备冬粮，树叶就是抢手货。

小时候，我们家门前，有一条水沟，水沟过去就是马路，马路两旁是一排排高高的白桦树，长得高大挺拔，可是夏天的时候，想折一根树枝编个草帽都没有，因为长出的枝条早被村民砍下来喂家里的牲畜了，马路两旁的树属于国家财产，村民和看护人员吵架的事时有发生。

深秋到了，家家又抢着扫落叶，我们家也不例外。

只要前一天晚上刮风了，第二天凌晨五点多，父母就早早招呼我们起床扫落叶，如果起床晚了，树叶就被别人扫去了。

黑黢黢的凌晨，冷风嗖嗖地往脖子里灌，只有手电筒昏暗的灯光和扫树叶的唰唰声，等树叶扫完了，上学的时间也快到了。

下午放学吃过晚饭，赶快用背篓往家运，否则一场大风把扫拢的树叶给吹散了，那就白扫了。这样的日子要持续到树木变得光秃秃的为止，当时的心情和现在的环卫工人一样，盼着树叶一夜全部落下来，我们就不再披星戴月的受苦了。

马路上的树叶终于扫光了，又开始扫庄稼地了，妈妈说这叫“扫秋”，这件事，对于我来说，也是很痛苦的。

庄稼收完了，它们的秸杆和埋在地里的根，都要挖出来晾干，敲掉上面的泥土，拉回家冬天取暖或者喂牲畜，包括落在地里的所有叶子，都要扫回家，又累又脏，所以每次干这些活，真的是苦不堪言。

等灌冬水的时候，地里通常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平平整整的，视野开阔的一眼就可以看到几里开外的村庄袅袅炊烟。

等到地里都结冰了，天气好的时候，白花花的庄稼地，是我们最喜欢去的地方，在上面滑冰嬉闹，把冰敲碎放到手里来回搓，搓到和嘴巴大小的时候，放到嘴里咔嚓咔嚓嚼起来。有的小伙伴太着急，直接把冰块放嘴里，结果冰碴把嘴划破了；还有的小伙伴，他们在地里找到只有拇指粗细的硬邦邦的冻萝卜，你一口我一口，来不及嚼就咽下去了，因为萝卜太冰了，吃到胃里哇凉哇凉的，一根冻萝卜，能让我们乐此不疲半天，感觉它就是冬天赐予我们最好的零食。

当时不知道是长身体，还是吃的饭没有油水，无论吃几碗饭，都很容易饿，但是对贫穷没有概念，因为看不到、吃不到、也想不到有啥好吃的食物，只要填饱肚子，偶尔吃一次白面馒头，吃一顿肉就是最好吃的美味，家家户户都一样的生活，虽然吃的是清汤寡水，但是我们很快乐。

后来，土地承包到户后，农民温饱得到了解决，日子一天天好起来，家家户户种的粮除了自己吃、交公粮，还有结余，“扫秋”一事也成了过往。

多年后，我和妈妈说起此事。妈妈说：那时候很穷，饿死人的事都有。树皮都被人们扒下来煮着吃了，野草根本挖不到，还有落到地里的草籽都扫回家煮着吃了，人和牲畜在抢吃的，人穷地也乏，播撒的种子都要拌农药，否则老鼠、鸟类会刨出来吃掉的，“扫秋”，其实就是饥荒闹的。

现在妈妈经常说：我们生在福中不知福。

如今厚厚的落叶，不再是老百姓的抢手货，烂到地里做肥料都嫌多，如果不及时清理，不但影响市容，北方干燥的气候还容易造成火灾；曾经贫瘠的大地，到处山青水绿，庄稼地里的秸秆，也被收割机打包做了青储，现代化的新农村，早已看不到袅袅炊烟了。

几十年过去了，国富民强，人民安居乐业，今年又打赢并完成了脱贫攻坚战，居住环境，道路交通，新农村建设等各行业和领域，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国家也完成了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历史任务。

飞速发展的时代，带给人们优越的物质和精神生活，同时给人们生活的环境也造成了极大的污染。如今，全球展开环境治理保护，还人类一片蓝天，已经是重中之重，并且都在为之努力，只有人类和自然界和谐相处，地球方可绵延长久。

2022年11月8日

插图/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