辫子

1

小侄女回无锡的日子，正好是出发厦门学习的日子。

一周，外甥女和妹妹，成了小侄女的代理“妈妈”。带着她逛古镇，吃美食，学画画，感受书法艺术，每天，还以照片的方式，在家庭群中分享她一天的经历。

第一天，看到照片上的小侄女头发有点随意，马上建议要把她的头发梳好看一点。外甥女也聪明，看到我的意见，说明天马上“整改”。第二天，果然看到了小侄女的头发，已变成了扎成束的两条小辫，弯弯地翘在脑后，看上去特别可爱。

周末到家，小侄女就将她的行李带到了居室，还果断地决定，要住在我家。

小侄女到家，心底里，其实早已捣鼓着，要给她梳头，梳一个新式的发型。而我的所谓新式发型，其实就是帮她编“蜈蚣（百脚）辫”。

小侄女的头发，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遗传了家族里发多质硬的特点，在这个炎热的夏天，编蜈蚣辫应该是最好的选择。因为编蜈蚣辫，是在编辫子的过程中不断地将辫子周围的头发编进辫子，可以避免很多头发因短而编不进辫子的缺憾。

编蜈蚣辫，是个工程。好在小侄女配合，虽然多次因为我的手指挼头发不顺而用力过度，她也是耐心地坐着。一个蜈蚣辫编完，小侄女直呼舒服。因为原本披着拖着的发，都稳稳地伏在了头皮，一下子像是将头发剪短了一般。在夏日，就会特别感到凉爽。

2

想起自己见识蜈蚣辫的经历。

小时候，我和妹妹都是留发的。奶奶离世后，妈妈忙于工作，我和妹妹，早晨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自己梳辫子。而我们梳的辫子，其实也是用皮筋一扎，很简易很普通的那种。

一个夏天，天气特别热。有一天，妈妈跟我和妹妹说，有一个姨婆，叫我们去，帮我们梳新式的辫子。

那位让我们叫姨婆的，其实是妈妈的师傅（妈妈曾跟她学过三个月，后来因为家境原因被外婆拉了回来），就住在阿姨住的那个村东头。我们虽然认识，平时交往却不多。

姨婆要为我们梳辫子，且还是新式的辫子，这对于一向梳于打理头发的乡下孩子来说，真的是一件特别意外和喜悦的事。

一个夕阳西下的傍晚，我和妹妹趁外出割草之际，每人拎了一只篮子，去姨婆家。

我们是怎样敲开姨婆家门与姨婆见面，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了。只是记得，在姨婆家那低矮的平房前的场上，在被翠竹包围的场上，我们坐在了姨婆搬出的一张竹椅上。然后，姨婆就开始，耐心地为我们梳辫子。

姨婆梳辫子可真耐心啊。先是将我们原先的辫子都拆开，将头发从后脑往前梳，如甩头舞将头发都甩到了前面，然后将头发平均分成两份，一边用皮筋箍好，另一边，开始她的编辫子……

姨婆的编辫子是细致的，一绺绺的头发，在她的手中穿梭，低着头的我们，只是觉得，头上的发，越来越少，头部，也越来越凉爽。等一边的编完，姨婆又开始编另一条……

当时只是很奇怪，姨婆编头发，怎么是从下面开始往前，她编头发，怎么不是把一头发一整把握在手中，分成三股编，而是一边编，一边再不断地添入头发。只是觉得，姨婆编的新式辫子，真的很新式。编好辫子后，一下子清凉很多，那两条辫子，紧贴在头部，好似头部的一层黑色皮肤一样。至于这种辫子叫什么，是怎么编出来的，不是很清楚！

随着年岁的长大，美发行业的兴起，才知道，原来小时候姨婆帮我们编的这种辫子叫做（百脚）蜈蚣辫。看理发师编蜈蚣辫，将那梳得很柔顺的头发，用梳子尖尖的尾挑起一小缕，汇入辫子即将编的那一股，犹如创作一件艺术品般。才明白，小时候，姨婆也是这样帮我们编辫子的。而那一顶在头上的蜈蚣辫，对于我们而言，真有艺术品般的神圣！

3

每个人，都不希望顶着满头沧桑在人间招摇。所以，当黑发时，把头发留长是很多人选择。有一段时间，也把头发留得很长。

面对长发，有的时候，会在自己的头上，编蜈蚣辫，那种从上到下一条辫子的样子。然编蜈蚣辫，自己编不过是个形式，为别人编，才是真正存在的方式。

面对长发，年轻时候，会甩着长长的马尾辫独辫，书写轻狂与懵懂。步入中年，面对着长发，自然披肩之外，还特别喜欢将头发盘起。

而我的盘头发，其实是有着不同的方法。

买了盘发器。先将头发扎成一条独辫，然后，用盘发器，在发梢把头发夹住，不住地往里卷，那黑黑的头发，不断地缠绕在盘发器。等盘发器卷到辫子底部，将盘发器弯成圈，再将卷在上面的头发，均匀地散开。一个圆圆的发髻，顶在头上，增加个人高度的同时，似乎也为个人增添无限的美丽。

用簪子盘发，是盘发的另一种方法。将头发一整把握在手中，不停地旋转，然后，围绕着头发的根部，不停地转圈缠绕，最后，如线圈般打结，将簪子从中穿过。一个发髻又挺立在头上。

打理头发，编辫子或是盘发，都是需要心情与耐心的。有的时候，体力也是一种挑战。

当面对长发的打理越来越力不从心，当黑色的长发中那白色的不稳定分子越来越多的时候，终于，向头发举起了妥协之手。

剪去三千烦恼丝，理发师一剪之下，那留存了几年的长发，终于与自己了断了恩怨，永远地隐入时间之流。留在头上的发，也是随着理发师发型的设计，呈越来越短之势。

练就了一辈子的辫子之术，也束之高阁。

好在，下一代的成长，总是以令人欣喜的状态。家庭的传承，基因的延续，面对着孩子们那又黑又粗又长的头发，又一次，勾引起自己编辫子的热情。

我的编辫子的实践，又一次，在侄女身上进行。从大宝，到小宝；从为大宝编蜈蚣辫，到为大宝盘发。如今，又到了为小宝编蜈蚣辫的时候……

性格迥异，面对相同的蜈蚣辫，大宝是那般欣喜满足，那种深藏于心的快乐，让人想起了我们小时候，姨婆为我们编蜈蚣辫后的样子。小宝对于蜈蚣辫，是无所谓甚至有排斥的态度。用她的话讲，编这种辫子，头皮根被拉得疼死了。她接受的则是，编蜈蚣辫后带来的凉爽！

打理头发，编不同的辫子，对于每一个女孩子而言，也是一方舞台。简单随意着，俏皮可爱着，青春靓丽着，稳重高雅着，凑成了长长短短喜乐参半的不同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