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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东京贵族女子》剧照
母亲有时候会通过微信发一些我可能感兴趣的文章和视频。当然也有一些是想借着那些链接里的主题向我传达某些讯息。比如最近，她发给我一个题目叫《北京》的诗朗诵，其中的核心内容是说，很多在北京的人假装在生活。是啊，关于北上广和故乡的话题，对我们来说是永恒的。
本来是想写另一部日本电影《我们都无法成为大人》，但是小说和原著都没有看进去。为了准备“文学与电影”的选题，又看到这部《东京贵族女子》，小说与电影同步观看，可以体会导演的取舍和她区别于原著想要在电影里表达的内容。
本片导演岨手由贵子（Yukiko Sode）曾以原创长篇作品《Good Stripes（美好条纹）》获得新藤兼人奖。电影原著作者山内麻里子是日本影视界近几年比较关注的小说家。她的作品《安昙春子下落不明》和《到这里迎接无聊》都已经被影视化，前者由知名女星苍井优主演。
01 照见彼此的两个女人
门胁麦扮演的榛原华子是所谓的“东京贵族女子”，在家庭聚餐的饭桌上，这个带有东方仪式感的场合，她的失恋成为全家人关注的焦点。各种奇葩的相亲活动开始，那些场景让你想起《征婚启事》《非诚勿扰》这类影视剧。这个很传统社会现象，一直在持续，也会让我想起两年看到周婉京的小说《相亲者女》。
华子找到心仪的贵族公子青木幸一郎，看似是偶然，其实在东京相似的阶层来说，他们的相遇也是某种必然。青木自己也意识到，未来要继承家业，还要走仕途的他，自己的生活内容早就被家族安排好。如果不是华子被家族接纳，也不会这样顺利结婚。
这一点，华子和幸一郎有相似之处。华子在美纪（水原希子扮演）的房间里看到了自己不曾拥有的自由和独立。房子虽小，但却有真实的生活气息。而她的生活从小被长辈们安排好，自己也认为没有独立闯荡社会的能力，才会觉得出嫁，或者说依靠男人才是出路。这种自我暗示让她活得很被动。与幸一郎的婚姻恰恰让她看清了自己的本质。
幸一郎之所以和美纪纠缠着，甚至都和华子订婚了，也没有主动提过，是因为他们在一起是一种陪伴，一种习惯。但幸一郎知道自己的家庭，是不会接受美纪这样的女孩的。要知道，华子与幸一郎交往时，后者的家族是调查过华子背景的。如果换做是美纪，他们会恐怕会查到她曾经在声色场所陪酒的“劣迹”，但那部分恰恰是美纪上学时还要努力打拼的证明。
美纪没有在意她和幸一郎的交往，是因为她暂时过着和东京贵族女子一样的生活。她的家世无法假扮，她不可能成为幸一郎家族的成员。她和华子都是对方的镜子，照出彼此缺失的部分。这也是为什么两者好像还有种“惺惺相惜”之感的原因所在。作为独立女性，她们都不应该走入幸一郎的家庭。
02 原著中值得思考的片段
小说里会多体现一些角色的内心世界。比如在中文版小说《东京贵族女子》的第265页（上海人民出版社/世纪文景，2020年5月版，译者伏怡琳），有关于美纪的心理描写是这样的：
或许，自己与幸一郎交往，不过是为了间接体验华子那样的人生。做一回出生在东京最核心、最富裕的家庭，被家人视为掌上明珠悉心养育的富家小姐……她迷恋的是幸一郎所处的阶层，但到了如今这个年岁，也该放手了，该让自己从大学时代的自卑中解脱出来了。
原著《东京贵族女子》日本集英社文库原版封面
与电影里华子去美纪家中对应的段落，小说中则有华子的一长段独白来表达她的内心世界，这里截取几句来体会一下：
你（指美纪）说的那些，恰恰是我自卑的地方。因为命好，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就像坐在传送带上一样，什么都不用想，日子过得舒舒服服，不用吃苦，也没有挫折，说到底，我的人生没有任何可以拿出来说一说的东西……结婚的事都是幸一郎安排的，我又像坐回了传送带，从父母那里传到了幸一郎那里，又跟以前一样，回到过去的人生模式，搭回了别人给我安排好的船。
这是电影中没有的段落。两个女主在小说中都有大段的对话，在电影里都表现得相对含蓄、克制与简练。毕竟还有电影镜头带着观众去理解。电影的承载量有限，导演想要一些留白让观众自己去体会。如果没看过小说的观众，就需要自己去填充和丰富主角的内心世界。
03 删去“女人间的道义”
让华子和美纪相见的人是华子的好友相乐逸子，一个小提琴演奏家。电影中保留了重要的情节，就是逸子在一个活动上结识了美纪，因为后者忘带名片，就借了身边一位关系暧昧的男子的名片，在背后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而名片正面的名字正是青木幸一郎。将此事告知华子后，逸子就自作主张邀请两个“情敌”见面。
电影《东京贵族女子》主角创意画
而小说中第三章的副标题里有关于“女人和女人之间的道义”，正是逸子在华子还未到场时向美纪讲述的一个民间故事。电影里去掉了这部分，首先是因为这段的讨论和对话过长，无法在电影里展现，其次是，这会让故事更复杂，这显然是和导演的想法有冲突的。
那个关于女人道义的故事，即取材于近松门左卫门的“天网岛殉情”，是说妻子和丈夫情人（妓女）之间的道义。日本电影大师筱田正浩曾在1969年将这个故事拍成电影《心中天网岛》，主演是岩下志麻。
电影《心中天网岛》海报
逸子是想通过这个故事来暗示美纪和华子之间要有类似的道义。这种比喻的确显得有些累赘和不太恰当，难道要把美纪比作“妓女”的一方？所以在电影里没有表现这层，却也不影响两个人之间的某种默契。因为故事本身的基调就不是两个女人为一个男人互撕互掐，而是彼此之间的关怀与对照。
04 独立女性
削减掉女人间的道义，倒是升华了女人间的友谊，同时也成就了女性独立的主题。这种友谊是三种层面，除了华子和美纪，一个是华子与逸子，一个是美纪和平田之间的友谊。
这样一来，看似是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的故事，但其实就是两个女人在彼此身上找到真实自己的故事。她们以彼此作为参照，都活出了属于自己新的人生。
华子在思虑自己的生活后，勇敢地提出离婚，却迎来幸一郎母亲的一记耳光。之后，她成为逸子的经纪人，也在四处跑，过上了比之前更忙碌且有意义的生活；美纪那一次在自己家中和华子聊天时候，就已经告诉华子和朋友创业的事情，那个人就是平田。
影片有一处细节令人感动。当年，美纪大学毕业时，正是同学兼好友的平田帮她和母亲拍了纪念照；影片接近结尾处，两个人在桥上忙碌，平田突然想给美纪拍照，而说出的话，也和当年一样，比如提醒没有微笑的美纪笑起来。这一刻显得很奢侈，那个曾给你拍过毕业照的同学或者好友，现在还在你的身边吗，你们还时常见面吗……
05 幕后：演职员的话
（根据相关资料整理）
门胁麦说，这个故事讲述了两个一边感受着拘束一边努力生活的女孩子，一点点地解放自己的故事。看完《美好条纹》这部电影后，一直想着有朝一日能和导演由贵子合作，这次终于如愿。而且体会到，一句不经意的台词，在导演这里能一下子产生抓住人内心的力量，这种创作体验令她兴奋。
水原希子很享受和这些演员共事的感受，特别是和门胁麦这样的演员激发出一些灵感来，让她感到非常开心，同时也感觉到导演的包容与坦率。她对这部电影的理解是，境遇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一边纠结着自己的生活方式，一边在想真正的幸福到底是什么样的，同时在烦恼和变化中成长和，变得更加自由和解放。作为30岁的她，对此非常有共鸣。
扮演逸子的石桥静河是第一次扮演职业小提琴手的角色，需要在很短的时间内集中训练，搞得肩膀都僵硬了，但还是想办法以自己的方式竭尽全力完成好演出。另一方面，她也很荣幸能与她欣赏的门胁麦和水原希子小姐一起出演这部电影。
扮演平里的山下里奥对影片的感触最深，她从这个故事中体会到，一边在意社会的目光，一边自由地生活是很难的。她对几乎每一句台词都有同感，生活在这样的社会中的女性们，在挣扎中成长，坚强地生活着的身姿，不知不觉中与现实中的自己联系在了一起，在演绎的过程中获得了勇气。在拍摄过程中，导演一直温柔地推着山下的后背，她和水原希子就像老朋友一样，总是感觉心情舒畅。那一瞬间，全部都是可爱的。山下说，这部电影会想让她产生某种冲动，去拥抱真实的自己。
作为导演，岨手由贵子对两个主演这样评价，她认为她们在演戏和角色上的确实是“类型不同”的演员。但是，在故事里不是对峙，而是相互认同与共存。在电影试映后，她看到门胁麦和水原希子回到普通女孩子那样的聊天，感觉很有意思，也觉得这次电影里的角色分配是符合这个故事的，觉得有些成就感。
原著作者山内麻里子对这部电影的改编也是非常认同的。她说女主角华子就像笼中的鸟，总是在安全的出租车里，眺望着正在修建中的东京。而另一位从地方来到大城市打拼的女主角美纪，则斜挎着包骑着自行车。
对于属于不同阶层的两人，导演用一种移动手法进行了电影化的呈现。从主角到旁观者，演员们都在为这个角色而活着，仿佛在感叹着生命的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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