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格玛·伯格曼的电影是我大学时期的最爱。那正是迷恋各种电影大师作品的阶段，也拜“淘碟时代”的DVD所赐，有机会看到伯格曼系列经典佳作，体验电影艺术的魅力。
拍摄于1957年的《野草莓》当初看的时候很惊艳，特别是在六七十年前，其大胆直观的电影手法还是具有冲击力的。特别是影片中关于梦境的那个没有指针的钟表，是印象最为深刻的意象（头图所示）。
最近重看这部电影，又有新的体会。首先那没有指针的钟表在后面却成为一个写实的存在，是电影主角伊萨克教授的母亲拿给他的。这是电影里一个有趣的呼应。在伊萨克眼里，没有指针的钟表是梦境，也可以代表曾经的回忆。
影片的故事可以说是两个行程的交叠。伊萨克要去接受母校颁发给自己的荣誉学位，而从家中前往目的地的过程，不是回忆他曾经的辉煌业绩，而是对往昔不堪岁月的回顾与追忆，其中伴随着梦境与现实的交替。甚至前半部分还带有公路片的色彩。
在开车途中，伊萨克身边有不同的角色入场与其同行。首先是出发时就跟随他的儿媳，其次是三位性格开朗的年轻人，之后是中途偶遇的中年夫妇。而这些人都有他们在电影中存在的意义。
首先，在和儿媳的对话中，伊萨克才了解到自己的古怪性格和失败的婚姻影响了儿子的价值观。儿子不想要孩子，但儿媳却怀孕了，于是他们在这个问题上发生矛盾与争吵，陷入生活的僵局。
而同行的三位年轻人，两男一女，女孩活泼可爱，让伊萨克回忆起自己的初恋情人莎拉和悲伤往事。当年，因为性格的原因导致没能和自己爱着的女人走到一起，却是让自己的兄弟有机可乘抢走了莎拉。而这三位不了解伊萨克的年轻人，对他充满敬意，还会献花给他。
途中发生的交通事故，算是意外之笔，却有它的妙处。正是因为在驾驶过程中，那对夫妻吵架才导致两车差点相撞。但因为对方汽车抛锚，于是伊萨克一行人就邀请那对中年夫妇同行。
不过，开车的儿媳还是在半路停了下来，因为这对夫妻在车上不但吵架还动了手，让伊萨克和她都想到自己婚姻的尴尬处境，更是没有给年轻人做出榜样，于是这对夫妻被赶下了车。
在日常生活中，伊萨克其实是一个刻薄和冷漠之人，电影开场就表现了他对老女仆的冷言冷语，可见他性格里的缺陷。这也是导致他恋爱和婚姻失败的原因之一，这是生活中一个真实的侧面。虽然获得校方肯定的荣誉也是一种现实，但这些却和生活中的缺失、遗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加油站，从当地居民对伊萨克的崇敬之情就可以看出来，作为名医的他，是很受大家爱戴的。加油站老板不但不要油钱，还想为自己将要出生的儿子取名伊萨克。只有伊萨克自己知道，这些恐怕是自己戴着面具生活换来的荣誉和称赞，而在家庭亲属关系中，他显然不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这些当地居民虽然了解伊萨克的过去，但也是一样只能看到他外在的所谓成就与辉煌。而对他不知情的三位年轻人也是同样的敬仰，不但献花给他，还在告别前的夜晚献歌一首。
而伊萨克的梦就没有这么美好了。出发前在夜晚梦到的，有之前提到的没有指针的钟表，还有转过身来的面目可怖之人，最后还看到从马车滑落的棺材里是另一个自己，正竭尽全力试图把他拉进棺材。
这个和死亡有关的恐怖梦境和现实中的称赞荣耀再次形成对比。在影片接近尾声的梦境里，伊萨克更是梦见自己经受各种奇怪的拷问，特别是对自己专业层面的质疑，甚至说不上来医生的职责，并看到妻子和他人通奸的画面。
不过，在获得荣誉之后的夜晚，梦境不再昏暗，他再次见到当年的恋人莎拉，虽然她成为别人的妻子，但她还是挽起伊萨克的手，带他走向林间空地，另一侧较远的地方，伊萨克的父母正向他招手。
在伯格曼的电影随笔中，他曾经提到一些和隐喻相关的内容，比如主角伊萨卡·伯格的单词里隐藏着“冰冷的堡垒”的含义。同时，伯格曼也直言不讳地说，主角很多层面就是他自己，他在书中这样写道：
我创造的这个角色，外观上像我父亲，但其实彻彻底底是我。我在三十七岁时，断绝人际关系，阻隔于人际关系之外，自以为是，自我封闭，彻底的失败；虽然我在社会上成功了，人聪明，井然有序，又有纪律……
所以，在这部电影中，也的确包含着伯格曼的反思，但同时也能体会到他言语中某些傲娇的姿态。而安排最后看到父母的画面，也正是表达他自己的一种愿望。
“我在寻找我的父母，却找不到他们”。伯格曼说当年父母其实是不想生下他的，他试图在现实中理解和寻找父母而不可得，于是就在自己的电影里安排这样的一种愿景与寄托。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