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二五风云（下）【传奇将军王根僧之57】

第五十七回  九·二五风云（下）

李祖唐万万没想到，刺杀叶成的人竟然是自己身边的警卫！这就非常尴尬了！

在外人看来，这显然就是李祖唐搞的鬼。昨晚还和叶成把酒言欢同穿一条裤子，要组织人马在南疆与共军决一死战，为党国效忠，今天却突然变脸安排手下行刺，这李祖唐未免也太阴毒了吧？

李祖唐满肚子的冤屈不知向谁说，即便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啊。为自证清白，李祖唐当着叶成、马呈祥、钟祖荫、罗恕人等人的面立即审问了凶手范国良。

据范国良交代了，刺杀叶成是为报杀兄之仇！原来范国良与胞兄曾同在叶成北疆绥来的暂编58师当兵，胞兄在与三区民族军作战时当了逃兵，被时任师长的叶成下令枪决。范国良逃至南疆进了阿克苏李祖唐的部队，后来又做了李的警卫。谁知冤家路窄，没想到叶成竟然跑到阿克苏来了，范国良不忘宿怨，决计为兄报仇。趁叶成上厕所之机，朝其连开两枪。可能是范某紧张过度，第一枪打偏了，第二枪才击中叶成左肩，叶成撒腿往墙头拐弯处逃跑了，所幸只是伤了皮肉没有命中要害，捡了条命。

搞清真相后，叶成才打消疑虑，与李祖唐复归旧好。但这突如其来的一枪，使得叶成制定的军事计划变得无法继续实施了。叶成感觉到李祖唐并不能完全控制所辖部队，在阿克苏继续呆下去也是凶多吉少，加上叶成老婆吴珊一哭二闹三上吊，要李祖唐即刻放他们离开阿克苏；马呈祥、罗恕人对叶成的军事计划原本也并不看好，内心都急于出国避难，在叶成遇刺后，思想便出现了波动；钟祖荫擅离职守卷款私逃，已被属下军官知悉，想要再次重掌焉耆的部队，他也表示没有太多把握。考虑到多方因素，惊魂未定的叶成最终放弃了阻止起义、南疆屯兵与共军决战的军事计划，而选择了离境出走他国。

李祖唐得不到叶成、马呈祥、罗恕人及钟祖荫等人的武力支持，孤掌难鸣，也只好作罢。当晚，李祖唐再次召集65旅旅部少校以上官佐开会，宣布取消原定计划，他垂头丧气地说：“仗不打了，服从起义。各位长官看法不一，上午的布置全部无效。”

10月2日，当叶成、马呈祥等装车完毕，准备离开阿克苏取道喀什出境时，发现李祖唐65旅直属辎重营、特务连、通信连等官兵早荷枪实弹，虎视眈眈地列队道路两旁“相送”，士兵们表情冷峻，杀气腾腾。别说叶成被吓得龟缩在车内不敢吱声，连旅长李祖唐和副旅长高戎光也弄得有些惊慌失措，一班人马只得下车重回住处滞留一夜。那晚，受过惊吓的叶成都不敢睡床上，他老婆睡床上，自己则溜到床底过了一夜。

次日一早，李祖唐和副旅长高戎光亲自乘吉普车在前头开道，以为可以送叶、马、罗等人通过，但65旅直属部队的官兵却朝天鸣枪威胁，不让他们离开。见此情形，马呈祥只好亲自出面拿出30两黄金和一些银元，并喊话：“弟兄们，我们是奉上级命令到边境设立指挥部的，不是逃跑，请不要误解。弟兄们有些时日未发饷了，生活清苦，我是很同情的。现在我给弟兄们留点钱，表示一点心意。还请诸位行个方便!”

马呈祥出面付了“买路钱”，后又经李祖唐、马呈祥及高戎光的一番斡旋，终于在10月4日清晨，叶、罗、马等人才被65旅直属部队的官兵放行。 

经过一番长途跋涉后，从阿克苏匆匆逃离的叶、马、罗和128旅旅长钟祖荫一行，如惊弓之鸟般到达了南疆重镇喀什。喀什是他们走出国门的最后一站。赵锡光听到他们到达的消息后，亲自出城迎接。为确保叶成等人的安全，赵锡光特别安排他们住在疏勒整编42师师部，由师部特务营抽出一个排专门负责安全警卫工作。

听说外出处理军务的王根僧当晚就要回疏勒，作为下属和学生的钟祖荫生怕自己的叛变会受到王根僧的训斥，不敢住在42师师部，坚持要住在新疆联勤供应局喀什分局。因为王根僧和钟祖荫本是江西老乡，又是师、旅长上下级的关系，加上黄埔军校时期的师生情谊，二人可谓是交情甚厚。在起义前，王根僧还曾亲自到焉耆检阅过钟祖荫的128旅，钟也表示拥护赵、王在南疆的起义。现在又突然变卦，哪里还有脸见老师呢？既然如此，那就干脆躲起来避而不见吧。

当晚，王根僧热情邀请叶成夫妇到自己家中吃饭，叶成见到王根僧及其夫人后，毕恭毕敬地叫“老师、师娘"。在饭桌上，王根僧情真意切地道：“力戈啊，人各有志，不能强求。此番出国路途遥远，望你多加珍重！我已和赵副总跟沿途官兵打过招呼了，会全力保护你们的安全！”（叶成字力戈）

在叶成失魂落魄之际，王根僧不计前嫌，依然视其为自己的学生和故交，令叶成万分感激。

根据陶峙岳总司令的电报指示，“为保证和平起义不受干扰，要妥善送走马、叶、罗等人”，王根僧安排高参吕公威给叶、马、罗一行人办理了出国护照，叶成他们主动上缴的几部电台和一些武器，则由军务处长叶司韶清点接收。

在疏勒休整了两日后，叶、马、罗、钟等人要离开了。在离开疏勒时，赵锡光设宴为叶成、马呈祥、罗恕人、钟祖荫等饯行，还特地请来王根僧、马平林、吕公威作陪。席间，赵锡光感慨万千：“今天大家就要出国，备桌便餐给大家送行，祝你们一路平安！”

接着赵锡光话锋一转，以自己的亲身感受谴责了国民党政府的腐败，并表示为民族大义及新疆军民着想，他本人坚决拥护和平起义。他说：“我赵某已下定决心，即日脱离国民党，要跟共产党走，今后彼此各奔前程。但请诸位放心，在你们出国的路上，我一定会保证你们的安全！”

马呈祥感激道：“谢谢副总司令的关怀。兄弟离职出走，也是迫于无奈。十几年前，我一部队在河西走廊和红军西路军进行过激烈战斗，双方损失惨重。后来又在甘肃、宁夏、青海等地与共产党进行过多次较量。共产党与我的仇恨太深了，实在无法与他们合作。只有'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了！”说罢一口喝干了杯中酒。

赵锡光又请叶成说话，叶成表情十分复杂，欲言又止，摸着他的伤肩一个劲地叹气。后又请罗恕人说话，罗恕人一言未发。看到场面有些尴尬，王根僧便对钟祖荫道：“厥昌说两句？”

钟祖荫满脸羞愧，不敢抬眼看王根僧，吱唔了半天，终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再请其他人讲话，个个都无话可说，默默干杯，喟然长叹。

饭后，赵锡光手谕军需处：赠马师长银元1500块，叶师长1000块，罗旅长800块。并与王根僧、吕公威、马平林等将马、叶、罗一行送出疏勒县城数公里外。几个小时后，蒲犁边卡守军中校副团长王怀仁电话报告：“叶成、马呈祥、罗恕人、钟祖荫等人已经越过边境，顺利进入印度地界。

把叶、马、罗等新疆实力派高级将领送出国境，是全面掌握和平起义力量的关键一环，在当时错综复杂的局势下趋利避害的最稳妥举措，应是新疆和平解放史上的精彩一笔。

自陶峙岳、赵锡光通电起义后，新疆先后发生了一些官兵哗变、抢劫、纵火、强奸等恶性事件：

10月6日下午，驻库车的整编65旅骑兵团和联勤总部新疆供应局挽马第3团团直及第1营的部分官兵，在骑兵团副团长郭璧田、警察局长贾焕章等人策划和煽动下，在库车大肆抢劫、烧杀，共有649户各族群众受害，损失惨重；10月16日，驻鄯善的65旅194团3营部分官兵发动武装叛乱，纵烧民房、抢劫民财；轮台、焉耆均发生了官兵抢劫、骚乱等恶性事件。

作为南疆警备副司令兼42军副军长的王根僧，受命全权平息骚乱、安抚民心的工作。他连日奔波于南疆各地巡视部队、安抚宣慰官兵和处理各项事务。他不厌其烦地宣讲和平起义的重大意义及共产党政策。因为工作忙，王根僧经常很晚才回家，有时甚至彻夜不归。而往往回到家后，又与赵锡光继续商量事情，两家的灯光时常通宵达旦。赵、王两家妻小一直都为他们担心吊胆，有时听到外面枪声响一晚，两家干脆就集中在一处，等赵锡光与王根僧兄弟二人安全回家后，才能放心吃一顿饭睡一个好觉。

在动荡不安、危机四伏的局势面前，王根僧并没有为此而慌乱怯惧。早在1924年秋，身为赖世璜部营长的王根僧，为响应孙中山“入闽策动1922年北伐失败部队回粤”，不顾个人安危毅然发动两营官兵脱离赖部；1936年，在西安任杨虎城部任绥靖公署参谋处长时，王根僧参与了轰动世界的“西安事变”。历经过大风大浪的王根僧沉着冷静，不遗余力协助义弟赵锡光处理各种棘手军机事务和打点各路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在南疆的军界而言，王根僧可谓是中流砥柱。事隔多年，陶峙岳将军说：“新疆和平起义，如果不能取得赵（赵锡光）的同意，一致行动，那将是不可想象的......”。同样，如果赵锡光没有义兄王根僧的坚定支持与鼎力相助，南疆起义也将不可想象。

11月26日，解放军第一兵团二军四师副师长吴子杰率领先头部队进驻喀什。五日后，解放军第一兵团二军军长郭鹏、政委王恩茂率军直机关抵达南疆喀什，赵锡光与王根僧亲率南疆军政官员出城迎接。随即，解放军二军军部和直属部队以及先期到达的四师共同举行了大型入城仪式，沿北门大街绕城半周后进入喀什城中的徕宁城军营。

至此，新疆九·二五起义终于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新疆的和平解放梦终于如愿达成。